她的手指再次摸上耳垂。
看看窗外漸圓的明月,再看看那一疊稿紙,林敏敏再次提醒自己,與其好高騖遠去豔羨一些根本就不適合她的東西,倒不如腳踏實地、盡力做好她眼下能做的每一件事才更為實在。
*·*
阿樟回到主院時,還是沒找著鍾離疏,不由就皺起眉頭。
他知道,最近侯爺心裡煩惱著一件事。但他更知道,那孩子生性倔強,不是他自己願意說的,哪怕是嚴刑拷打都休想叫他吐露出一個字來。
就在他想著是不是就此作罷,乾脆等著侯爺自己露面的時候,一粒石子拋至他的腳下。
他抬頭看去,卻只見鍾離疏正懶洋洋地斜臥在西側廂房的屋脊上。他不由就是一眨眼,走過去昂頭問道:“侯爺在這裡做什麼?”
“曬月亮。”鍾離疏說著,又吩咐道,“給我備壺酒來。”
阿樟一眨眼,彎腰一禮,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託著一個托盤回來了。
托盤裡,體貼地放了兩隻小酒盅。
頓時,鍾離疏的眼就眯了起來。
“你備兩隻酒盅幹什麼?”他沉聲問道。
阿樟又是一眨眼,“侯爺不打算去花園嗎?”
鍾離疏驀地坐起身,低頭瞪著阿樟那平靜無波的眼眸半晌,才怒道:“我幹嘛要去花園?!還不拿上來!”
阿樟看看那屋頂,剛要開口拒絕,就聽鍾離疏冷聲道:“這是命令!”
見侯爺情緒實在是不佳,就算是有著死硬名聲的阿樟也不敢再撩撥於他,只得暫時妥協了。他放下托盤,轉身從雜物間裡搬出一張梯子,又託著托盤爬上梯子,費了好一番力氣才翻上屋頂。
放下托盤,他打算依照規矩站直,卻是試了好幾次都沒那膽量,只得狼狽地蹲在那裡喘息道:“還望侯爺體諒一二,卑下年紀大了,這種危險的活計已經做不來了。”
鍾離疏卻是不看他,拿起酒壺給兩隻酒盅內都斟上酒,道:“你還沒到三十五,叫什麼老。”端起酒杯,又指著另一隻酒盅道:“今兒暫時拋開你那些規矩,過來陪我喝杯酒。”
阿樟看看他,小心挪動身體,學著鍾離疏的模樣背對著月光坐下。一抬眼,就看到遠處那唯一還亮著燈光的視窗下,一個女人伏案疾書的身影。
他不由就從眼角處悄悄打量了一下鍾離疏。
鍾離疏默默抿完一盅酒,又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這才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續絃?”
阿樟的眼一眨,沉默片刻,伸手端起酒杯道:“曾經滄海難為水。”
鍾離疏不禁一皺眉。這詩他熟,但這種感覺他卻是不熟。“你……為什麼會對你妻子這般死心塌地?她死了快有十來年了吧?”
“十三年。”阿樟抬起頭,看著黑暗中的那點燈火道:“我倒不覺得我是對她死心塌地,不過是我沒能再遇到一個讓我有那種感覺的女人罷了。”
他舉起酒盅抿了一口酒,悵然道:“遭遇海難,被番人救起來帶到西番時,我不過才十三四歲,正是最容易受影響的年紀,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更像個番人,而不像個大周人。大周的男人,太不懂得珍惜女人了,他們總覺得女人可以由著他們予取予求,可就我看來,娶再多的妻也好,納再多的妾也罷,那些女人不過是和碼頭上討生活的女人一樣,把他們當作金主罷了。至於真心什麼的,這些男人不懂,也不在乎。但,一旦你曾經被某個女人以那種真心對待過,你就會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捏著酒杯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道,“我不貪心,這心裡,有她一個,就夠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鍾離疏不懂,也從沒經歷過。他不禁疑惑道:“你當初,怎麼就知道非她不娶的?”
阿樟放下酒盅,抬頭望著夜空道:“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我還以為她的頭髮是假的,這世上哪有人的頭髮會那麼紅,紅得跟著了火似的。她卻說我的頭髮黑得才假,跟拿墨汁染過似的……”
他微一停頓,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當中,喃喃又道:“我被老伯爵帶回去時,伯爵夫人並不樂意收留我這麼個東方人。那時候她是夫人的貼身女僕,我記得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他太瘦了,要是餓死了上帝會不高興的。’她平時總是一副很高傲的樣子,也從來不直接跟我們這些男僕說話,還總是挑剔我的規矩禮儀,又說我的法語帶著奇怪的腔調……不過,只要別人一欺負我,她又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幫我。我們一起在伯爵府呆了十來年,後來老伯爵死了,新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