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髮梢和襟袖,隨著高高低低的歌聲飄啊飄。心想:他可以是天邊飄忽不定的一朵白雲,也可以是御池等待餵食的一尾錦鯉。還可以是……
“小隱。”
宋微回頭:“嗯?”
“獨孤銑說你想去封地,他還要跟過去守西北。”
宋微從欄杆上跳下來。心道我的爹哎,你老深沉這麼久,可算開口了。
期期艾艾道:“是有這麼個想法,我看爹身子硬朗,而且京城住得總不太習慣……當然,不是現在就去,等過些時候。再說我也可以時常回來探望爹爹……這不,要聽爹的意思麼。”
皇帝沉默片刻,問:“這是他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是,嗯,是我們倆的主意。”
皇帝笑了。宋微覺得那笑裡頭內容豐富,有點不大敢深究,低頭等候發落。
“這主意聽著好,可是,小隱,你有沒有想過……”皇帝停下來。
宋微抬起頭。
“你有沒有想過,假若有朝一日,獨孤銑對你不好了,會如何?”
宋微想說,他不會。然而皇帝肯定不信。
想說他敢對老子不好,老子閹了他個王八蛋。當然皇帝更不會信。
假設真有那一天,真有那一天……無非拍屁股走人,或者把那詐死埋名的妙計拿出來實地演練一番,金蟬脫殼,改頭換面逍遙去。想是這麼想,胸口悶得厲害,更加不敢看皇帝,低頭不語。
“小隱,爹爹沒法一直陪著你。你非要跟他好,爹爹也擋不住。只是,你們想的這個主意,爹爹實在不喜歡。你若當真想去封地,那便成了親再去。爹給你選一門合適的親事,再叮囑幾個可靠臣子,如此京中有人為你支撐,方是穩妥辦法。不管將來他獨孤銑如何,你始終是朕的六皇子,是鹹錫的休王……”
見兒子一臉呆滯,皇帝嘆口氣,又道:“你不必擔心。此事憲侯一早便應了朕。你會娶親生子,憲侯早在當初送你回來之時,便已經,答應了朕。”
第一二〇章:各遵心意行其是,獨傷懷抱怨昨非
皇帝把要說的說完,不再多言,等兒子自個兒回神。
宋微一隻手無意中摸到欄杆上的魚食罐,捏半天,罐子沒扁,反把手指捏得生疼。
淡淡開口:“我對女人硬不起來,爹你別白費勁了。”
皇帝等半天等出這麼一句混賬話,不由得有幾分惱火。仗著老臉皮厚,往兒子腰下瞄瞄,沒好氣道:“你對女人硬不起來?那你跟獨孤銑怎麼認識的?”
宋微傻了。
他萬沒料到獨孤銑連這等糗事都捅給了皇帝。真是……豬神一樣的隊友。
一時把獨孤銑恨得牙癢癢,且對憲侯與皇帝之間的君臣關係重新考量起來。他卻不知道,憲侯當初在何種情境下透的底:皇帝病得忙著交待後事,奕侯急得想對宋曼姬硬來,萬般無奈,只得將六皇子真面目暴露出來穩住皇帝。
不知獨孤銑跟老爹招供招到何種程度,宋微沒敢接下茬。心中憤憤,臉上淡漠:“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不行了。”
皇帝一肚子惱火,強忍下去:“既如此,叫李易給你看看。”端起茶喝一口,“再者說了,這個事跟成不成親,本沒有必然聯絡。寧願守活寡也要做休王妃的,你以為沒有麼?你自己不也承認,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不行,未必始終不行。多試幾次,沒準就行了。”
宋微氣結。鬧半天,最混賬的老流氓,還是皇帝陛下。
一股火噌地燒上心頭,把魚食罐狠狠撂在石桌上:“要娶,你自己娶,別來折騰我。你兒子我既不要臉也不要命,回頭搞出什麼沒法收拾的爛事,別說沒早提醒你!”
說罷,再不理皇帝,抬腿就走,頭也不回,徑自出宮去了。
皇帝盯住宋微離開的方向,直到那氣哼哼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魚食罐,看了看,輕輕放下。這罐子居然沒被他一氣之下順手砸個粉碎,頗有些出乎意料。適才滿肚子惱火,莫名散去。皇帝手指摩挲著陶罐微涼的釉面,臉上神情晦暗不明,在御苑寂靜黃昏裡坐著,久久沒有動彈。
宋微一路越想越慪,恨不得立即將獨孤銑抓來痛扁一頓,抑或是馬上轉身拍屁股走人,將這爛攤子整個撂下,愛咋地咋地。
當然他不能。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
宋微身體猛地僵住。
所以獨孤銑會說:只怕你後悔。
宋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