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銑重新鉗住他下巴,迫使他與自己對望。
“小隱,你記住,回不回來,你已經決定過了;離不離開,便不再由你決定。六皇子生涯,才剛剛開始。但凡我能做的,都會盡力去做。我只希望,所做的一切,能換得你——不後悔。”
“我……”宋微噎住。他沒有底氣給出承諾,更沒有勇氣當場反駁,極其難得地,在憲侯面前當了一回慫貨。兩隻大眼睛眨巴眨巴,裝傻。
獨孤銑似是早有預測,又似是無奈至極。嘆口氣,道:“你今天做得很好。好得遠遠超乎我的意料。正是因為你做得太好,我才擔心,哪天你玩膩了,沒耐心了,會怎麼辦。”
宋微眼神閃爍,裝聽不懂。長長的睫毛一點點往下刷,跟簾子似的隔開彼此目光。
獨孤銑不再逼他:“我會盡量設法說服陛下。在那之前,小隱,你乖一點。”把臉一板,“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許再打裝死的主意!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否則……”
宋微還沒來得及回應,李易就在外頭敲門:“殿下,陛下派人來瞧殿下的傷。”
宋微長吁一口氣,趕緊朝門口嚷一嗓子:“叫他進來!”
獨孤銑站起身,兩隻眼睛跟探照燈似的,盯住宋微不放。
宋微強忍著不去看他。心說老爹的人來得好及時。談心神馬的,真是難招架啊……簡直像逼供。老子幾時有空想那麼多,獨孤銑這廝,打哪兒琢磨出這些有的沒的,他怎麼不去改行當蛔蟲……
皇帝派來的是青雲。聽罷六皇子親口解釋,還非要親眼看傷處。宋微沒法,只好讓他看。
“不說是扭傷,怎的腫在小腿上?”
宋微嘿嘿諂笑:“是扭到腳,然後不小心磕馬鞍上。沒啥事,很快就好。千萬別跟我爹說太多,要不下回還想擊鞠就難了。”
青雲轉頭去瞅站在地下的憲侯。獨孤銑點點頭。
第二天,宮裡給休王府送來一盒子專治跌打損傷的御用膏藥。端王府的上等好藥連同珍稀補品,更是昨晚連夜便送了過來。之後上至太子,下至曲裡拐彎的遠房皇親,都紛紛給六皇子送來慰問品。非年非節,不成親不做壽,宋微在家歇三天,休王府平白收了滿屋子厚禮。他帶著兩個管家看一圈,拍大腿哈哈笑。揀出一些悄悄送去波斯酒肆,挑了點賞賜身邊人,剩下的扒拉扒拉,提一兜進宮看皇帝。
皇帝問受傷經過,他還是那套說辭。
當爹的聽罷,瞅著小兒子,半晌沒說話。
宋微被他看得發毛,總覺得老頭兒眼神不大對。卻分辨不出是生氣還是擔憂,抑或是別有內涵。正要沒話找話哄老頭兒幾句,便聽皇帝淡淡道:“玩歸玩,再這麼不小心,至少禁足三個月。”
“不會了不會了。”宋微狗腿地湊上前,把一兜子零碎捧給皇帝,“人家送我的,我挑好的拿來給爹。宮裡什麼都有,爹肯定不稀罕,不過是兒子一點心意。”
皇帝眼底帶笑:“你那王府,就是個空殼子。留下填自個兒庫房罷。”
宋微把東西送到御案上,嘩啦堆得像座小山:“他們看爹的面子送我,我再拿來孝敬爹,羊毛出在羊身上……”
皇帝臉一沉:“嗯——?”
“啊呸,錯了,兒子嘴笨,是借花獻佛、借花獻佛!”
這副無賴像,實在欠揍。皇帝差點一腿踹過去,想起他傷還沒好,腳抬到一半又放下。
“你不是嘴笨,你是不學無術。從明日起,每日午後過來抄一個時辰書,不抄完不許走。”
宋微本欲死皮賴臉推託掉,想起獨孤銑的長遠之計,把皇帝哄高興了才是首要任務,最終悻悻應承下來。
好在只是每天下午來抄一個時辰,往返工夫都算上,也不過半天。剩餘大半時間,還是自己的。
從此,六皇子休王殿下的京城頂級紈絝生活,正式開始了。
偶有合意的應酬,宋微會帶藍靛和秦顯出席。左邊跟著皇帝面前曾經的一等心腹內侍,右邊隨著憲侯手下前任忠心侍衛首領,簡直就是紅果果的炫耀拉仇恨,向京城權貴大聲宣佈:我有靠山我怕誰?
但總的來說,應酬去得不多,他最喜歡的,還是城裡城外嬉遊閒逛,吃喝玩耍。獨孤銑讓身為本地世家子的手下蔡攸斟酌著給六皇子引薦了一些靠譜的玩伴。恰巧寶應真人的小徒弟冬桑回鄉辦事歸來,拘在宮中既不方便也不自在,遂打發到休王府來做跟班。冬桑武功不弱,又熟識藥物毒物,對於他的到來,宋微鼓掌歡迎。且恬不知恥地試探寶應真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