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獨孤小侯爺此番南下,乃是領了汛期巡方的皇差。他們在虞城停留,是在等候一位晚到的巡方正使歐陽大人。不過小侯爺也沒閒著,每日裡帶著手下在虞城內外轉悠,暗地視察,瞭解民情。下一站,也是此次巡方的最後一站,乃交州南端重鎮順城。之後為期半年的汛期巡方就算圓滿完成任務,該回京覆命了。巡方使一共有若干路,除卻入蜀的使者,這一路是行程最遠,也最辛苦的。
三個人的對話正經到不能再正經,宋微聽了一會兒,便得出結論:憲侯府的小侯爺作為一名臣子,雖然有點公私不分,能力和責任心還是不缺的。
中間偶爾沉默,或者發出悉窸窣窣展開紙頁的聲音,宋微便知道,這是不能讓自己聽見的內容出現了。
主僕三個說到很晚。宋微因為要跟獨孤銑當面交涉,強撐著不讓自己睡著。聽到牟平跟秦顯告辭,趕緊掙扎著爬起來,坐在床沿。
獨孤銑洗漱完畢進來,看他坐著,頗有些吃驚:“還沒睡?”
透過兩天的仔細觀察,宋微已經發現,獨孤小侯爺在很多生活細節上其實非常隨意。比如他很少讓下屬伺候起居。由此可見並非那種長於深宅大院、婦人之手的富貴公子。對於自己,除了某個時候十分惡劣,其他時間都挺正常,就像對待普通熟人一般。既不會故意擺架子,也不會特地找茬捉弄。
宋微心裡真正驚訝的,是他竟然毫不介意跟自己同床共枕,這說明很多問題。第一,他不是個對近距離接觸很敏感的人。第二,他可能經常性地換床伴,所以對身邊躺的是誰根本不在意。第三,他不怕被人暗算,這一點應該出自其對自身能力和功夫的極度自信。
綜上所述,宋微開始覺得,玄青和秦顯對獨孤小侯爺的評價,某種程度上也許是符合實際的。他應該不是,或者不完全是,一個小肚雞腸、蠻橫變態的男人。他看上自己,是因為好色。以此為前提,未必不能心平氣和地講講道理。何況現在想來,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實在太過不堪,多少也算自作自受。
宋微心裡琢磨著,沒來得及答話,面上露出一種坦然且略含期待的表情來。
獨孤銑邪邪一笑:“嗯?怎麼,這是好了?再來一場?”
宋微回過神,搖搖頭:“小侯爺神勇無敵,小人可招架不住了。”嘴裡說著諛詞馬屁,神情語調卻平淡之極,仿若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接下來態度變得恭敬而誠懇:“小侯爺,我能跟你商量商量麼?”
獨孤銑心想這小子可真有意思,抱著胳膊問:“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打商量?”
“小人當然知道沒資格跟侯爺打商量。但想著天理不外乎人情,心中有話,小侯爺聽不聽、允不允當然全看恩典,小人說不說,卻是自己的事,所以才大著膽子,跟小侯爺打商量。”
“你說說看。”
“我聽得小侯爺此行另有公務在身,我這個身份跟著,想必既尷尬又麻煩。不如擱在虞城監牢裡寄放些時日,待侯爺公務結束,再同行返回如何?”
獨孤銑萬萬料不到他會給出此等建議,皺了皺眉:“我把你擱虞城監牢裡做什麼?”看著宋微,“你寧肯去監牢裡待著,也不願跟著我?”眯起眼睛,“還是說,與其被我一個人幹,你更喜歡去那種地方被很多人幹?”
宋微也不生氣,只道:“小侯爺覺得這辦法不好?先前我說過,請虞城府衙公差押解我回西都,小侯爺也沒答應,想來是信不過外人。可否勞煩找個信得過的把我先行押送回去,收監候審,不是方便許多?”
獨孤銑不耐煩起來:“讓你跟著就跟著,哪這麼多廢話?這時候哪裡分得出人手送你?”
宋微不說話了,撐著床沿發呆。看慣了他飛揚跋扈的樣子,突然沉靜下來,眉眼低垂,身形單薄,無端就叫人覺得淒涼孤單。
獨孤銑道:“行了,別囉嗦,睡吧。”
宋微往床裡邊縮了縮,好似在騰地方出來給他躺下睡覺。昨夜獨孤銑回來的時候,他早就睡死了。小侯爺爬上床,順手把人翻過來撩起衣裳又看又摸,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這會兒宋微醒著,再要往床上爬,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他懶得去分辨到底哪裡不對,硬壓下心頭詭異感覺,原本要直接睡覺,結果卻莫名地在床邊坐下了。
宋微依舊低著頭,目光偷偷從頭髮縫隙往外窺看。見了獨孤銑的反應,心裡更加有底。似乎無意識地抓了抓床單,一副緊張又膽怯偏不肯讓人看破的樣子:“小侯爺,我這裡你都搜過了,確實沒有。我自問清白,信不信全在你。冒昧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