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果然不見宋微蹤影,馬匹也消失了。他實在不認為經過昨夜,宋微還能騎著馬跑掉。然而事實勝於雄辯,跑了就是跑了。潛意識裡,他一直沒把宋微當作崔貞的同夥,這時不得不面對現實,重新考量。一個放火偷竊,一個接應逃跑,當真姦夫婬婦,配合默契。
眾奴僕被碧釵提醒,想起了宋微這個現成的替罪羊,不管是與不是,先異口同聲栽到他頭上再說。反正男女私情板上釘釘,怎麼也不冤枉。
獨孤銑揮手止住一堆聒噪,冷冷道:“火不是宋微放的,憑崔貞一個女人,燒不了那麼快。”
這時管家大著膽子抬頭:“稟小侯爺,還少了一個下人。”
“嗯?”
“適才忙於救火沒注意,少了小夫人身邊的長隨焦達。”見獨孤銑不答話,管家忙補充,“焦達是小夫人當年帶進府來的。”
獨孤銑沉吟片刻:“管家,報官,就說跑了一個侍妾,偷了府裡財物。東西都是小書房的擺設,你看了就知道。”指指身邊一個侍衛,“秦顯跟你去。”
站起身:“牟平,你跟我,走一趟西市蕃坊。”
第〇〇八章:離鄉未必男兒志,護犢可憐慈母心
獨孤銑救火前那一巴掌,雖然沒把宋微拍醒,到底睡得沒那麼死了。隱約聽得一陣窸窣噹啷聲響,迷糊中冷不丁一個激靈,回神驚醒,瞬間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麼。
看看屋裡沒人,掙扎著爬起來,盡最大努力快速穿好衣服,揣好自己的東西,走到窗邊,窺視片刻,拉開門溜了出去。顧不得腰痠背痛,一步一瘸,咬牙跑到後花園。趁著人都去庫房救火了,拉開後門栓,翻身上馬,策騎狂奔。
奔出不過幾步,渾身便好似顛散了架。下方那受罪的部位,簡直如同插了柄刀子,馬兒跑一步,刀子捅一下,無論如何也沒法繼續堅持。宋微強打精神讓馬停下,使出渾身力氣,扭轉身子,讓自己朝下橫臥在馬背上,然後拍拍馬屁股,那馬兒聽話的跑起來,步履輕盈。
幸虧時間尚在凌晨,他又盡揀僻靜道路走,否則被人撞見,多半以為馬背上馱了個死人,不報官才怪。
駿馬一路奔入蕃坊,宋微指揮著兜了個圈子,專走後巷,來到侯小夏家後門。勉強爬下馬,從地上撿塊石頭,扔在窗板上。不大工夫,侯小夏便鑽了出來,一臉興奮:“得手了?怎的回來這麼早?滋味如何?”
隨即發現宋微臉色不對,嘴唇腫著,脖子上還有幾塊淤青:“宋小隱,你這是……搞得太狠,被踹下床了?還是……昏了頭摔溝裡了?”
宋微啐一口,苦笑道:“別提了。那女人居然不是寡婦,她男人突然回來,打了一架。”
侯小夏驚住:“啊!這下怎麼辦?”
宋微不答話,摘下腰間繫著的鏤雕銀香盒,遞給侯小夏:“替我交給我娘,就說我跟商隊跑貨去了,怕她不允,先斬後奏。等過些時候……等過了年,就回來。”
侯小夏愣愣接過:“你跟哪個商隊去跑貨?你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就這麼走了,你娘還不削了我?”
宋微沉默片刻,眼眶發紅,語氣卻更加堅定:“沒辦法,那男人厲害,我怕給我娘惹麻煩,先躲一躲再說。我這就走了,你晚點跟我娘說。萬一有人找我,你就說沒見著。”
說罷,抓了抓侯小夏的肩膀,不再囉嗦,硬撐著爬上馬背,提起韁繩往前走。雖然不敢讓馬跑起來,但能被馱著,總比自己走要快點兒。走出一段,他也不回頭,就這麼背對著後邊,搖了搖手。
侯小夏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直模模糊糊的某種感覺瞬間清晰起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胡鬧的朋友,當真不一樣了。他有些擔憂,又有些惶然。彷彿此刻宋微這麼走出小巷,正走向不可知的世界裡去。
宋微一路繞著道往馬市走,遠遠看見早起的熟人,便拉下帽子,遮掩過去。他並不去找李曠,走到馬市附近,下了馬,往馬鞍襯裡的夾層塞了一疊銅錢,鬆開韁繩,拍拍馬屁股。那馬兒抬腿就朝自家馬行跑去。
宋微轉身來到馬市南頭。各個遠行商隊的車馬都停在這裡,抵達、卸貨、裝貨、出發,是整個西市的物流中心。這會兒正是最繁忙的時候,騾馬嘶鳴,人頭攢動,老闆夥計呼喝往來,奔忙不息,誰都顧不上搭理別人,也沒人去管宋微這個閒人在邊上瞧熱鬧。
每一家商行每一個商隊都有自己的固定地盤和固定路線。宋微瞄兩眼,立刻鎖定了三家即將出發的隊伍。車子都已裝滿,牲口也已餵飽,夥計們正在整理行裝,看樣子馬上就要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