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的睜開了眼,一身暗紅鑲邊玄色衣袍的男子便出現在了眼前。
看看來人,他俊秀的臉龐更加的深刻,歲月給他的,除了一些滄桑,還有成熟的風華。奴兮看著他,他眼裡的血絲紅紅的觸目驚心,顯得那麼憔悴。
奴兮只覺心裡一陣愧疚,掙扎著動了動想起身行禮,動作卻引得蕭寄月也睜開了眼。
蕭寄月看了看懷裡的奴兮,看著她的神色,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整個人便就愣在了那裡。
片刻,兩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見過晉王。”
真的,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過來,他遲遲沒有說免禮起身,奴兮和蕭寄月便就一直那麼跪著。
奴兮又抬眼看向長身立在獄門之外的李存勖,卻驟然發現,他疲憊的佈滿血絲的眼底,是嗜血的殺意。
就那麼看著,奴兮只覺身子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
良久,李存勖帶了笑的聲音突然傳來:“怎麼,也有怕的時候?!”說著,瞥眼看了一眼兩人,半響,似是掙扎了很久,終是又開口道,“蕭寄月,本王對你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去投靠耶律億,你可是與那韓延徽一樣,忘了自己是個漢人!”
蕭寄月周身一顫,抬頭定定的看著李存勖,又磕了個頭沉聲道:“罪臣雖身處契丹,卻絕無做半點對不起王爺,對不起家國的事!”
聞言李存勖哼笑一聲:“你以為本王還會信你嗎?!”
奴兮又偷偷抬頭看向李存勖,卻只覺的心裡一顫,那個原本佈滿殺意的眼裡,此刻竟如一個遲暮的年邁者,殺意盡退後,只剩了讓人不忍的混沌光芒。
良久,李存勖竟慢慢劃坐到了地上,看著蕭寄月一字一句:“我也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可是你要怎麼讓我相信你?!”
“王爺……”
“人人都說你背叛家國的時候,知遠拼死力諫,說你一定不會。我相信知遠,我也相信我認識的蕭寄月。”聲音像是殘瓣凋零劃過地面,“……可是,你……為什麼讓我失望?!為什麼背叛家國!”
蕭寄月不知該如何辯答,只死死的把頭壓著地面,久久的沒有抬起。
奴兮深深磕了頭道:“請王爺相信寄月,他真的沒有……”
“沒有?!”李存勖冷笑一聲看向蕭寄月,“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你在契丹的時候,我軍隊節節落敗!大臣都說是因你做了耶律德光的幕僚,你熟悉我軍的一切!可我還是不願相信,就算你帶走奴兮私自叛逃,我只當是一個情字使然。可是,為什麼,我派了嗣淵去前線時你正好被敬瑭抓回來,嗣淵就連連勝利,你要告訴我這一切只是巧合嗎?!”
聞言蕭寄月周身一顫,更是沒了言語。原來,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想著便起身準備認罪謝恩,誰知起身之時,一張起了毛邊的紙卻從衣襟裡落出,蕭寄月一愣,李存勖已伸出手來。看著紙,奴兮只覺李存勖的臉色越來越差,然後狠狠扔下了紙突然拂袖而起,牙縫裡擠出的字冰冷:“明日我親自來送你一程!”
奴兮一愣想要開口,卻被蕭寄月不著痕跡的抓住,再轉身,已是李存勖消失的背影。
“為什麼不讓我說話,你明明沒有的。”
蕭寄月坐起身,淡淡一笑道:“這已經是王爺最大的限度了,王爺對我們,已經足夠了。”說著,伸手拿回紙疊好又準備放回衣襟裡。奴兮卻伸手搶過,一看,竟瞬時愣住:“你怎麼……那時,不是已經燒了麼……”
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詞……
指點江山,是非成敗,轉眼俱灰飛煙滅……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暫寄天地之間,主客難分……
難怪李存勖臉色瞬間如此之差。半響,奴兮還是蹙了眉:“可他口口聲聲說他相信你,那怎麼能因為這一首詞就……”
“這與王爺相不相信,沒有絲毫的關係。”說著蕭寄月又輕輕合上了眼,唇邊依舊是如玉溫潤的笑痕。
奴兮還想問蕭寄月什麼,卻突然被項戎打斷:“讓先生好好休息吧。”
聞聲奴兮一愣,看向項戎:“你一直醒著。”
項戎點點頭,奴兮又道:“那你剛剛為什麼裝睡?!”
項戎挑嘴一笑:“若是我沒有睡著,晉王很多話是不會說出來的。”
“王爺又不傻,不會想到你是裝睡嗎?!”
聽著奴兮的話,項戎突然低頭一笑:“是,也許王爺一直都知道我在裝睡,只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說話的藉口罷了。就如剛剛的藉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