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氣,漸漸的斂去了好些。當然,蘭昕想,並非誰都能瞧出這樣虛而不實的變化,這樣也好,總算是保全了一些皇上的顏面。
果不其然,弘曆心中不忍,口吻也明顯的帶了些溫度。“既然你們心中都存了疑惑,朕便說出癥結所在。”
將手裡攥著的經文扔擲於腳下,弘曆目光一沉,聲音便又略顯的硬了幾分:“朕記得今年的貢墨多用松煙墨,而抄寫這經文所用的卻是油墨。湊巧的是,朕日前去過嫻妃的承乾宮,見過她用的墨,即便字跡是她所書,也絕非近來所寫,單憑這一點,朕便知道是有人留了心思,暗中收起從前的經文,以備不時之需。”
“皇上英明。”蘭昕的臉上浮現出輕哂的笑意:“多虧有皇上的指點,否則臣妾便是要冤枉了嫻妃與朵瀾。”
“堅韌狡詐,皇后難免力不從心。”弘曆伸手,輕輕在蘭昕的手背上拍了一拍。“既然嫻妃是冤枉的,紫嬌便是沒有人指使。人已經被杖斃了,總算是給了海貴人一個交代。朕希望後宮之中能少些是非,王皇后警惕。”
蘭昕連忙起身,端莊一福:“臣妾謹記皇上教誨,必然恪守皇后本分,教導後宮諸位妹妹,杜絕此等歪風邪氣滋長,肅清後宮。”
“朕信你會。”弘曆微微一嘆,對薛貴寧道:“朕還有摺子要看,回養心殿。”
“臣妾等恭送皇上。”眾人雖說是異口同聲的說話,連音調都是一樣的平和,可到底心思大有不同。
尤其是高凌曦,她很想哭,卻只能攥著手心,死死的忍住淚意,一絲一毫也不敢顯露在人前。那恩寵,竟然比浮動在紫禁城上空的流雲飛走的還要快,稍微一不注意,她已經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如何了。
蘇婉蓉是不愛趟渾水的,可皇上的話果然如此麼?她輕輕的拾起地上的經文,細細的撫摸上面的字跡,終究是分辨不清楚到底松煙墨與油墨有何不同。“皇上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出這兩種墨的不同之處,卻是臣妾愚鈍,雖然竭力分辨可仍舊無濟於事。還望皇后娘娘賜教。”
蘭昕頷首,娓娓道:“松煙墨的的特點,便是墨黑,膠質輕,光澤度略微差些。以松樹燒取的菸灰製成,用來寫字是最好不過的了。只看字上的一層浮光便可見深淺。而油墨卻是不同了些,以動物或者是油性大的植物取煙製成,光澤是最好的。”
刻意停頓了一下,蘭昕才幽幽一笑:“咱們平日裡鮮少習字作畫,單看一種墨跡,甚是難以分辨。不如皇上有心,樣樣精通博學致遠,今日也總算是開了眼界了。嫻妃,難為你了。”
盼語滿心的溫熱,動容不已。她不是沒有想到,皇上前來是為了保護自己,可一經證實事實果然如此,她又是難以抑制的感動。原來他的心,竟要比她溫熱許多,還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庇護她周全。
一想到這裡,盼語的眼中不免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曾做過的事,即便旁人再描繪的逼真至極,也終究與臣妾無關。何來的委屈。”
“你能這樣想就是最好不過的了。”蘭昕平和了一下臉上的神色,將欣慰慢慢的隱退,取而代之的則是肅和從容:“皇上方才當著幾位妹妹的面兒也說得清楚,紫嬌既然已經杖斃,便是沒有人指使。皇上連看見嫻妃的鹹福宮粗婢也一併發落了,就是不希望這件事再有蔓延滋長。以訛傳訛的不良後果。
當然,你們也要深刻的體會皇上的用心才好。追本溯源也好,順藤摸瓜也罷,從區區的奴才口裡,窺得主子的心思,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也會讓本宮無顏面可存。說到底,終究是害人害己。本宮奉勸你們一句,守著自己的安穩日子好好的過下去,少惹是生非。否則無論是皇上、太后還是本宮,眼裡都絕容不下半粒沙子。都記清楚了麼?”
高凌曦壓制住心裡的不服,面容靜和,隨著眾人一併道:“多謝皇后娘娘教誨,臣妾等記下了。”
“都去吧。”蘭昕沒有顯露出倦怠之色,卻多有不耐煩之意。稍微揮一揮手,便是讓眾人一併告退之意。
盼語也隨著眾人一併退了出去,卻在一隻腳邁進門檻兒的時候,被皇后忽然喚住。
“嫻妃且慢,本宮還有幾句話想要問個明白。”因著是在正殿的緣故,稍微揚聲,便有輕微的迴音,很是震撼。蘭昕的目光鋒利盡數蘊藏於平和之中,看不出什麼端倪。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盼語轉回身來,恭敬的朝皇后一福。
“那經文,若是本宮沒有猜錯,應當是你為了替永璉祈福而抄寫的吧?”蘭昕平和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