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上,蘭昕真的不知道他這樣做是何用意。因為自己要照顧嫻妃而感激,還是將嫻妃託付給自己了?都說眉目傳情,蘭昕從弘曆的眼中的確能看見一些情愫,可惜這些或溫熱或繾綣的東西,絲毫沒有勾起自己同樣的情緒,僅僅是看過了也就過去了而已。
那藥膏塗抹在傷口的焦糊皮肉上根本沒有一點兒感覺,可塗抹在綻開了的血紅的皮肉上,則會讓人疼的心肺俱裂。畢竟有清涼的成分在裡頭,想要忍,只怕鑽心的難受不是說忍就能忍住的。
“嘶……”盼語抽了一口冷氣,蹙著眉將身子蜷縮起來,疼的險些掉淚。
“方才不是偽裝的很好麼?本宮還以為這會兒你也忍得住呢。”蘭昕的話說的很平靜,完全沒有半點揶揄或是譏諷的意思。儘管這樣,還是惹得嫻妃牴觸的冷哼一聲。
“臣妾偽裝的好不好,歸功於皇后娘娘的藥膏塗抹的好不好。皇上在時,娘娘只塗在不會疼的地方。皇上才走,娘娘便吐在綻開的皮肉之上,顯然是不希望臣妾再偽裝下去了。但其實,娘娘您完全可以戳穿臣妾,何必在皇上面前給臣妾留顏面呢。”盼語慢慢的嚼著怨懟,脫口而出的話像是刀子,隨時預備著剜進皇后的心房。
“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的。”蘭昕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依舊是沾了藥膏,小心翼翼的擦再嫻妃的傷處。“你就這麼心急著扳倒本宮麼?”
盼語柔和一笑,暫時忘卻了痛楚一樣:“皇后娘娘說哪裡的話,臣妾從來都以娘娘馬首是咱,娘娘的心意就是臣妾的心意,娘娘的吩咐臣妾無不照辦,且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娘娘的初衷。皇后娘娘,您不讓臣妾獨寵,臣妾便被皇上拋諸腦後。
你想捧舒嬪、魏常在上位,皇上便一個一個的寵了過來。在這紫禁城之中,您已經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為何還要把話說的這樣漂亮。連最後一天生路都不給臣妾?”
“並非是本宮不給你生路,而是你自己在自掘墳墓,你以為太后會是你最後的一線生機麼?她不過是在利用你,你所做的一切看似對你自己的恩寵有所幫助,可實際上,若是皇上明察秋毫,你知會如同純妃一無所有。”蘭昕輕輕嘆了一口氣:“大道理本宮不想說了,說了也是無用。你自己掂量著辦吧,只要你不會後悔。”
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薄薄一層紗,盼語神色駭人:“臣妾後悔,烏喇那拉盼語後悔!”
蘭昕不是第一次見這樣不柔順的嫻妃了,只淺笑輒止。“洛櫻的事情,的確是本宮有愧於你。可是嫻妃啊,這麼多年來,你捫心自問,本宮所作所為不都是在抵恕當年的過失麼?前後幾次,你與慧貴妃形同水火,甚至得罪皇上,難道不都是本宮在從中權衡周旋,保住你的地位和在皇上心中的位置麼?
說這些不是要你記得本宮有多好,更不是想說當年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本宮承認,是我氣量狹小,容不得你專寵,可畢竟那時候年輕,心裡終是不服輸的。現在想想,若能倒回去再選一次,本宮絕對不會去嫉妒、謀算你的恩寵。”
眼裡噙滿了淚水,蘭昕動容道:“正因為虧欠你的,才不希望你一錯再錯。嫻妃,早點收手吧。”
沒見過皇后如此懦弱煽情的一面,盼語怔了怔,終於還是笑了出來。“皇后娘娘說的話太深奧了,臣妾聽不懂。臣妾只曉得欠了也好虧了也好,該還的總是要還的。”
蘭昕慢慢的嚥下了心裡的愧疚,平靜了自己的情緒:“好,既然嫻妃你這麼說了,本宮也不想再藏著掖著。你想要什麼,想本宮怎麼償還都好,你只衝著本宮來便是。嘉妃這麼多年來都淡泊名利,從不屑爭寵,何必連累無辜的人。”
盼語凜眉而笑,眼裡滿是怨惱:“皇后娘娘這麼說,是想要補償臣妾麼?”
“力所能及,且不違背倫常不違反宮規。”蘭昕願意補償嫻妃,倘若她能放下心裡的仇恨,回到從前的樣子,做一些事情也是值得的。
“好。”盼語轉了轉眸子,嬌笑一聲:“當日臣妾得罪了皇上,娘娘您為能保全臣妾,將臣妾囚禁在承乾宮裡閉門思過。如今嘉妃弄傷了臣妾,未免臣妾一時氣憤,做出些不冷靜的事情,皇后可否仿效從前的法子,也讓嘉妃好好思過一回?”
看不清楚嫻妃的心思,蘭昕只是定定的凝視著她依舊的容顏。
“怎麼,這樣一道懿旨很難為皇后麼?嘉妃的性子越發像從前的海貴人了。海貴人成了愉嬪都曉得收斂鋒芒,更何況是嘉妃呢。”盼語瞥了一眼葉瀾,沉著臉道:“去傳御醫吧,這傷口再不處理,本宮就沒命等著看好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