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猩紅的肉體,真實,但觸目驚心。
他把目光從我的臉上慢慢移開,深呼一口氣,然後又重新看著我的臉。輕輕地開口,聲音愴然:“商州傳出他的死訊是在六月初,六月中的時候,你知道了。期間我從來沒有相信他真的死了,一國之君都死了,整個國家還那樣井然有序,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是故意要瞞著我的,而是不確定有沒有死。
這是說得通的,如果鳳凰真的死了,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然後讓我對鳳凰死心,我在悲痛過後,肯定會重新接納一份新的感情。他沒有理由不告訴我。
但鳳凰還活著的訊息,他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
“你什麼時候確定他還活著的?”
“一個月前。”
我怒極反笑,一個月前,我悲痛欲絕的時候,他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就算他擔心我大悲大喜後受不了,那也不應該一直拖到現在啊。
好你個蕭初過,你機關算盡,如若今晚我不跟你道別,你是不是想瞞著我一輩子啊,然後用你的真情感化我,讓我死心塌地跟著你。
我已經徹底無語,呆立在那,只是恨恨地看著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他輕舔了下嘴唇,艱澀地開口:“我不告訴你並不是想瞞你一輩子。”
我氣結,“不是想瞞我一輩子?那你是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一個適當的時機?等到我和你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時候?”
我的聲音不大,但我卻被震得渾身顫抖。
他的瞳孔又是一陣收縮,轉頭去看桌上的紅燭,彷彿是我的面容已經猙獰得不能入目。
我跌坐在椅子上,他對著紅燭黯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彷彿是黑夜裡的嗚咽,但我卻覺得五雷轟頂:“那個時候,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擔心你的身體承受不住。獨孤樓沒死,但是……但是,慕容淵……他死了。”
我痴痴地坐在那裡,頭腦一片空白,然後就是地獄般的黑暗。我不想跌進黑暗裡,但是身體機能已經產生反應,只覺得自己正在以迅雷般的速度向下墜去。
就讓我這樣沉入修羅地獄吧,讓地獄之火將我,連同回家的路,燒得個乾乾淨淨。那樣,我就不用再世為人,不用再承受人世間這麼多痛苦。
思君潤雙瞳
那次昏迷之後,又接著病了很多天,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那麼近,我拼命掙扎,終於活過來之後,我開始鄙視自己,原來還這麼怕死。
在死亡的邊緣徘徊過後,我開始審視自己的生活,我將何去何從。
父王的死訊傳來的的時候,正是我上次醒來的那個夜裡,初過那麼悲慟,他是為了我難過嗎?
他應該是最希望我父王死的一個人,我父王讓他母親揹負了一世的罵名,後來又是交戰中的死敵,但在那個沉鬱的夜裡,我在他臉上看到的卻是沁入骨血的傷悲,我不相信一個人的演技能至如斯境界。
在後來很多個深夜裡,我睜著眼睛,默默傾聽著外面風吹過竹林的簌簌聲,本來無波無瀾的心,總會波濤激盪,洶湧澎湃,我真的要一輩子留在這裡了?
我沒有被地獄之火燒成灰燼,但是我回家的路卻被燒得一乾二淨,雖然長大後,我和父王沒有多親近,他甚至不管我的死活,但他是我的至親,這一點我沒辦法逃避。
可我至親的人卻死在我最愛的人手上,我心中一遍遍問蒼天,為什麼要如此待我?
後來竹枝苑裡出現了一個常客,就是江州城的名醫謝道橫。初過把他請過來的時候,我有點恍惚,我一直都認為自己還是那個活蹦亂跳的舒雨,只是換了個軀殼而已。
謝道橫給我把完脈後,面色凝重地看著我,我淡笑道:“謝大夫有話請直說。”
他轉頭看初過,初過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他輕嘆道:“夫人如此年輕,怎麼會落下這一身的病根,五臟都快被掏空了。”
我怔在那,初過把謝道橫送到門外,我隱約聽到謝道橫囑咐初過:“夫人的病,公子比老夫清楚,老夫就不多說了,別再讓她受刺激了,心病終須心藥來醫。”
初過進來的時候,我還呆坐在矮塌上,他過來把我額上的發往後面理了理,我抬頭,對上他輕輕柔柔的目光,我有點遲疑,囁喏了半響,還是艱難地開口:“我們分手吧。”
以前人分手怎麼說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能聽明白我說的話。
他柔和的目光暗了一下,悽然地開口:“為什麼?”
我想避開他的目光,但還是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