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旁的假山,撿塊遮蔭揹人處小憩。因先前酒醒不透,這一閤眼,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裡,他躍馬縱橫,所向披靡,正殺得性起時,一陣清幽的曲聲突兀的冒出來,生生將他的英雄夢打碎了。顧翦有些惱火,支起半身,張口就想喝斥。忽的,他記得此刻乃身在內宮,那底下吹曲之人,不是公主便是太妃,自己如何得罪得起?如此一想,他將腳縮了回來,預備下去行個臣子之禮。誰想腳尖無意中碰到一顆小石子,那石子一頭栽進水池,“噗”的一聲,便沒了聲息。
這聲音並不大,假山下的曲聲卻驟然停止。
顧翦頗為尷尬:出聲不是,不出聲也不是。正猶豫著,假山底下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公主,什麼聲音都沒有啊,想是你聽錯了吧。”
另一個清脆的聲音亦道:“是呀,婢女也沒聽見呢——公主,若真有什麼聲音,一準是您吹得太好,那山窩子裡睡覺的老鴰迷了神,正要撲著翅膀飛出來尋美人呢!”
這話招得一陣鬨笑,倒把顧翦嚇得心涼!
真是越怕越見鬼!這咸陽宮裡,能被阿諛奉承到讓人肉麻的公主,只有一個!——準是有人向她通風報信,所以她才急急追到御花園來!溜,得趕快溜;再遲一步,還不知被她折騰到什麼地步!
他才這麼想,底下的人又道:“公主若是不信,老身這就上去看看。若有,咱們就按例把他交給掖挺府,公主看好不好?”
“麼麼,這樣是不是太嚴厲了?”
“有什麼嚴厲?宮裡規矩就是這樣。再說,那人但凡知禮,公主在此,為何不出來廝見?如此鬼鬼祟祟,說不定有姦情。咱們不先行一步,到時候肯定又要被那起壞心腸的人說三道四,反害了公主。”那蒼老之聲一邊慢吞吞的回答,一邊沿著唯一的小道尋來。
顧翦大急,往四周一掃,發現惟斜後方散落著低矮石塊,似乎可以透過。他腰下貓,悄無聲息的竄過去。就在他的足尖踏上最上邊的那塊石頭時,那石子晃了一下,瞬間便帶累著另外幾塊一起往下滑。顧翦收勢不住,竟也跟著往下墜。
總算他本領高強,在咕轆轆的滾石裡,硬是借力一蹉,穩穩的落於地面。
想像中,那女人又該撲上來,於是,顧翦滿心沮喪,連對面的人也不肯好生瞧瞧,便拱手揖禮曰:“臣罪該萬死,驚了公主的駕。請公主責罰。”
豈料,對面的人半晌後都沒有動靜。他頗有些訝然,微微覷眼,這才發現,站在前方的纖弱佳人,並非他最厭棄的華陽公主蒙嬋,卻是咸陽宮里人見人欺的啞巴蒙娟。那蒙娟之後,僅跟著一個宮娥,另有一老嫗,正站在假山的半山腰上——她們全都錯愕的盯著他,似乎他是頭闖入花園的蠻牛。
那會,顧翦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他不單滿面羞紅,連話都說得不利索:“公主……勿喜公主……臣該死……臣非有意……”
對面的人眨了眨眼,似乎瞭然。但見她點點頭,抱著竽轉身就走。
顧翦見之,不免長出一口氣。一面又有些感激,遂彎腰施禮,恭送公主。忽的,一個陰陽怪調的聲音直刺過來。
“喲,我說今日怎麼找不著娟妹,原來是跑到這裡與人相會啊!怎麼就走呀,姐姐我才來,你就不陪陪姐姐?”
顧翦一抬頭,瞧見的,果然是華陽公主蒙嬋妝容精緻的臉。她亦瞧著他,美目裡,分明盪漾著怒氣。他也大不高興,然眾目睽睽下,不便發作,遂換上好顏色,彬彬有禮曰:“臣顧翦見過華陽公主。是臣無禮,不知兩位公主相會於此,冒然闖入,倒衝撞了公主。臣該死,臣這就走,不敢叨擾公主。”
“翦表哥,等等嬋兒,嬋兒有話與你說呢。”蒙嬋本不是真惱顧翦,一見他抬腿就走,忙棄了勿喜,直奔過來。
顧翦防的就是這一著。他裝著施禮,乘機往邊一閃:“公主,有什麼事,改日再談。臣適才出來前,陛下再三叮嚀,要臣午時回去。現已未時,臣再不去,可就難以面聖了。公主最是仁慈,還望體諒。”
蒙嬋聽也不聽,仍舊步履匆匆,不料一個趔冢��屯�厴顯勻ァ9唆逅淙磺Х槳偌埔�憧�礱茫��膊輝敢饉�猩躋饌狻9市幕乖謨淘サ牡倍��忠嚴壬斐隼矗�笆苯�礱美� R淮�礱謎疚壬磣櫻��旨奔彼躉厥鄭��磧�摺�
蒙嬋已經許多天都見不著表哥,此刻豈能讓他如意。遂將公主的矜持拋到腦後,只顧扯住他的衣襟,嬌羞道:“翦表哥,從前一到春天,你都要陪嬋兒到郊外踏青,為什麼現在倒不理會嬋兒了?你瞧,今日天氣就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