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理其實很好理解,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原本就沒有什麼生活的技能,只能憑藉著家族或者父兄,結一門好的親事,繼續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已。
霍蓮瑾指望不上母親和哥哥,只能指望自己的父親,父親不喜母親,她自然不敢對著幹。
大概是對一兒一女都失望透頂,也或許是因為自己身體已然這樣,回天乏術,岑曼殊一日比一日沉默,仿若已經生無所戀。
而褥瘡從她的臀部蔓延到背部,漸漸兩條腿都爛的能看到骨頭,病房裡惡臭難聞,連護工都不願再進去。
還是虞勝男來看她那一次,給她擦了澡塗了藥,岑曼殊已然說不出話來,只是握著虞勝男的手不停掉眼淚。
她終究沒能等到霍連軒出院,也未能參加霍蓮瑾的婚禮,霍蓮瑾自然也是不希望她能來參加的,甚至沒有一個人想到她才好。
這個母親,是她的汙點,她真心希望婆家的人,上流圈子裡的人,都忘記,都不提起。
霍蓮瑾出嫁三日回門,也未曾來醫院看她一眼,當天夜裡,岑曼殊就悄無聲息的去了。
而護工躲了懶,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發現她已經沒了氣。
通知了霍家,霍長榮根本沒有露面,只是吩咐了管家去處理後事,霍蓮瑾躊躇再三,到底還是去送了她最後一程,她的丈夫,流露出要一起的意思,卻被她拒絕了。
她不願意被自己的丈夫看到自己出身上骯髒的一面,他只要記住,她是霍家的子孫,她的父親是霍長榮,她的哥哥是霍靖琛,也就夠了。
天氣炎熱,岑曼殊的屍首不能久放,管家和霍蓮瑾商議之後,第二日就被送去了火葬場。
沒有霍長榮的首肯,岑曼殊連霍家的祖墳都不能進,霍蓮瑾出錢買了一塊公墓,將岑曼殊安葬在了那裡。
下葬那天,簡直是冷清的可憐,親人只有霍蓮瑾和虞勝男以及管家傭人和幾個工人。
墓碑上的岑曼殊,眉梢飛揚著青雲志,眼眸明亮而又充滿著濃烈的驕矜,她依舊美麗動人,只是,都已經變成了曾經而已。
若岑曼殊能早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如此,她會不會後悔當年介入別人的婚姻,會不會後悔那些年做過的錯事,手上沾上的鮮血?
這答案,或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
只是,我們大概都能預料到,就算是岑曼殊的下場如此悽慘,也照舊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一萬個十萬個類同岑曼殊這樣的女人連綿不斷的出現,所有人作惡的時候都不會去想自己會落一個什麼樣的下場,而當她們真的面對自己的報應的時候,更多的,卻只是氣憤上天的不公罷了。
如果一個人永遠都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永遠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那麼,哪怕她已經死了,也永遠都不會被人所原諒。
岑曼殊如是,虞瀚聲如是。
也或許,還有更多的人,也是如此。
霍連軒入獄第二年,因為表現良好,又在一次事故中立了大功,刑期減半,提前出獄。
虞勝男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幾乎是喜極而泣,一個背叛了家族的女人,一個單身帶著孩子的妻子,縱然有婆家的扶植,可終究那日子也是苦的。
她一天一天盼著,總算盼到他快回來。
霍連軒出獄的那一天,虞勝男帶了兒子去接他。
霍平安已經快三歲了,他比同齡的小孩子都乖巧懂事,或許是聽不到的緣故,小小的孩子有著異於常人的安靜和成熟。
虞勝男牽著兒子的手站在監獄外,遠遠看到霍連軒出來。
他的頭髮被剪得很短,他穿的是她剛送進去不久的衣服,他瘦了很多,可氣色卻很好,他的眸光十分安寧,沒有戾氣,也沒有怨天尤人。
他在看到虞勝男和兒子的那一刻,簡直像一個得了大獎的孩子一樣歡快起來,他走的越來越快,漸漸跑了起來。
虞勝男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幾乎像是洶湧的潮水,她的視線都模糊了,只能抱緊了兒子,一遍一遍的在他耳邊哽咽輕喃:“平安,那是爸爸,快叫爸爸啊平安……”
小平安帶了助聽器,能斷斷續續的說上幾個字了,而爸爸,更是他會的少得可憐的詞語中,最熟練的一個,勝男教了他無數遍,他已經可以說的很清楚了。
“爸爸……爸爸……”
平安的聲音很大,是無意識的大,霍連軒幾乎是呆住了一樣腳步一下踉蹌的頓住,他怔然的望著勝男懷中的兒子,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無法相信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