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的話讓客廳裡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陸老爺子還笑罵了一聲“胡鬧”。
“尓豪,快過來讓我看看你,也不怪你爸爸說你,這才半年的時間沒見,你怎麼就把自己餓成了這樣?”做戲做全套,既然成了王雪琴,面對歸家而來的兒子,王雪琴自然要表現出十足的關心。
陸尓豪從善如流地來到王雪琴面前,實際上從剛才王雪琴反駁陸老爺子的話護著他開始,他心底就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絲莫名的親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到了一絲微妙的熟悉。
這種熟悉並非來自於陸尓豪的記憶,而是源自於他的心底,來自他的靈魂。
明明無論是外貌還是穿著打扮,都還是他記憶中的王雪琴,但偏偏他就是覺得在她身上,充斥著某種隱約的違和感。
具體是哪裡他一時間還說不清,也或許是因為原本的陸尓豪也沒見過幾次王雪琴在病中的樣子?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但王雪琴身上那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卻又讓他忍不住想要探究。
陸尓豪坐過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絲絲涼意。
王雪琴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攏了攏肩膀上的披肩,這才扭頭對阿蘭說道:“去告訴張媽,給尓豪上一碗薑湯。今天外面下雨了,要是著涼感冒了又得受罪。”
陸老爺子也點了點頭,對阿蘭說道:“乾脆給所有人都上一碗,都喝著驅驅寒。”
王雪琴一聽,臉卻皺了起來,“你們喝吧,我就不喝了。最近這天天都灌一肚子水,每天光喝水都要喝飽了。”
見陸老爺子又要拉下臉,王雪琴立馬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乎乎的紅茶,“我喝這個也是一樣的。”
陸如萍笑著坐到王雪琴的另一邊,看著陸老爺子道:“爸爸你就別看媽了,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生病之後越發不愛吃到姜味了。上次我在她房間陪她吃飯,有個菜裡面明明沒有放姜,我都完全沒嚐出來,媽一下子就吃出來了,把張媽叫過來一問,才知道原來真的放了薑汁調味。你現在讓她喝薑湯,她當然不會想喝啊。”
一屋子的人頓時好奇地看著王雪琴,沒記錯的話,王雪琴以前明明不挑食的啊。
王雪琴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上卻仍舊把熱乎乎的紅茶端得四平八穩,氣定神閒地說道:“我現在是一吃到那東西就頭疼,你們喝你們的,別管我了。”
陸如萍和陸夢萍頓時笑了起來,因為這樣的王雪琴,竟讓他們覺得有幾分孩子氣。
一直扒在尓豪身邊的小爾傑也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那我也不要喝薑湯,我聞到那個味兒也頭疼。”
王雪琴笑著把那小不點拉過來,照個他圓圓的屁股蛋上就抽了一巴掌,“你個小混蛋別給我添亂,好好和大家一起喝薑湯。”
小爾傑委屈地揉了揉屁股,哧溜一下溜到如萍身後,伸出腦袋對王雪琴做了個鬼臉。
薑湯很快就上來了,除了王雪琴以外,人手一份。
陸尓豪邊垂頭喝著薑湯,一面用餘光注意著王雪琴的動作和神情。
他原本並沒有多想什麼,即使覺得王雪琴身上有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一時間也並沒有絲毫頭緒。
直到剛才陸如萍說王雪琴在病後對姜味十分敏感,才忽然間觸動了他心底的某根一直不敢去觸動的弦。
他來到這個百年前的大上海,已經有近半年的時間。
在百年後的世界裡,他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疼他愛他的親人。
那種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一瞬間分崩離析的孤寂絕望,讓他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他的一切努力和對生命的希望,都隨著那個養育他的女人的突然離世,而變得無比可笑,黯淡無光。
但這又能怪的了誰呢,是他親自把她送上了那艘沉沒在太平洋上的豪華遊輪。
是他親手殺了她。
那種恨不能毀天滅地的對自己的痛恨和悔意,讓他整天都渾渾噩噩,只能用數不清的檔案和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痺自己的神經。
然後某一天,當他再一次從絕望的夢境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百年前的世界。
只是在這裡,他依舊一無所有。
黯淡晦澀的目光落在王雪琴臉上,陸尓豪看著這個女人。
她此時正微微垂著頭,嗅著手中紅茶杯中嫋嫋升起的濃郁的果香。
那張蒼白美豔的臉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明明沒有一處是心底最深處母親的樣子,唇角那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