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八月坐到了床沿邊,看了看鄔陵桃的傷勢,問她:“三姐姐,你還好嗎……”
鄔陵桃動了動唇,方才低聲喃喃道:“祖母還好嗎?”
“託你的福。”
賀氏這話諷刺意味極重,鄔陵桃頓時有些怔怔。
鄔八月暗暗嘆了口氣,小聲道:“三姐姐放心,祖母沒什麼大礙。”
鄔陵桃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賀氏坐到了錦杌上,盯著鄔陵桃看了片刻,方才道:“陳王妃性弱,家族式微,壓不住陳王眾多妖嬈姬妾,心病沉痾,一年前仙逝。此事當時鬧得轟動,陳王痛哭流涕,陳王妃出殯時甚至抱著棺槨不讓人抬去下葬。”
賀氏頓了頓:“陳王貪色不假,愛美人不假,多情不假,深情也不假,但他卻也是個極度無情之人。陳王妃去世時那麼悲傷,陳王妃下葬不過二十天便又抬了小妾進門,而且接連抬了兩個。你沾惹上陳王,圖的是什麼?”
“……”
鄔陵桃低聲回了一句,賀氏和鄔八月都沒有聽清。
“我在問你話!”賀氏厲聲道。
鄔陵桃緩緩抬頭看向賀氏,平靜地道:“母親,女兒剛才回了你的話了。女兒不圖別的,圖的就是不嫁進蘭陵侯府,圖的就是宗婦王妃之位。”
鄔八月瞪大眼,賀氏似乎被鄔陵桃這句話給哽住。
“我不想死,可我若是不自己想辦法,就只有老老實實聽祖父的話,乖乖嫁進蘭陵侯府去。”鄔陵桃慘淡地笑了一聲:“我拼死拼活為的是給祖父爭口氣,不讓我們西府的嫡長孫女被東府的嫡長孫女比下去。可沒想到到頭來,祖父卻要把我逼上絕路……”
鄔陵桃面無表情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爭我想要的。”
“你……”賀氏啞口無言。
“是,我是算計了陳王,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若沒那貪色之名,我就是想算計他,也無從下手。”鄔陵桃微抬了下巴:“事到如今,蘭陵侯府不退婚是不可能了,而咱們那麼愛名聲、要名聲的鄔府,會眼睜睜地讓自家的姑娘受此委屈嗎?少不得要替我謀劃,想方設法地幫我奪那王妃之位吧!”
“逆女!”賀氏氣急攻心,猛地站了起來,太陽穴突突地跳。
鄔八月趕緊上前去攙扶她,急忙對鄔陵桃道:“三姐姐你怎麼這樣說!母親來這兒前才求了祖母要她替你周旋……”
“八月,住嘴!”賀氏怒喝一聲,鄔八月頓時噤聲。
“母親……”鄔陵桃詫異地看向賀氏。
賀氏拂開鄔八月的手,緊緊攥成拳。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語氣沉沉。
“是,身為母親,我沒辦法撇開你不管,總要替你謀劃。但這一條你自己選的荊棘坎坷的路,你也要義無反顧走下去。”
賀氏看向鄔陵桃:“將來若真的能入陳王府,內宅兇險,你自己好自為之。”
賀氏提了提氣,大步跨了出去。
鄔八月本打算跟上,但見鄔陵桃撩開被角要下床去追,因動作太過迅猛,不由一個踉蹌。
鄔八月忙上前去攙住了鄔陵桃。
耳聽得屋外巧蔓和巧珍已經喚著“二太太”,碎步離開了,鄔八月方才重重嘆了口氣,強制地將鄔陵桃壓回到床上。
“八月……”鄔陵桃失神地問道:“你方才說,母親……”
鄔八月點了點頭:“三姐姐做出這樣的事,祖母差點氣病了,祖……祖父回來也大發雷霆。母親跪在祖母面前求她替你周旋……”
鄔陵桃不斷搖頭:“不對不對,他們本就不得不為我周旋……”
“不是的三姐姐。”鄔八月道:“若是為了鄔府名聲,三姐姐設計陳王的事,鄔府當然會瞞下來。但要成全鄔府名聲,還有第二條路——”
鄔八月緩緩地道:“鄔三姑娘不堪受辱,自盡而亡。”
鄔陵桃大驚。
鄔八月低垂下頭:“之前三姐姐在祖父面前磕頭請求要同蘭陵侯府退婚時,祖父也曾說過,退婚絕無可能,你不願嫁,以死明志,鄔府對外會說你是得急病驟逝……換到如今的情況,也是一樣的。”
唯一的區別是,這個時候鄔陵桃若是死了,那蘭陵侯府、鄔府兩府和陳王的樑子可就結大了。
所以為了避免麻煩,除非鄔陵桃真的尋死,否則,鄔府是不會讓鄔陵桃死的。
鄔府的名聲大如天。
鄔八月垂首看著自己攤開的兩隻手掌,還能見到極其細微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