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苟安的身後,對著手中的緞帶難得走神。
不遠不近的距離可以讓她嗅到他身上雪茄混雜著古龍水的氣息——
還是以前那款古龍水。
只是經過一晚上的沉澱,腥甜的血腥味道已經沖淡,留下來的是經久不散的後調木質香,像是百年沉木於水中撈起,重見天日後被烈日焚燒。
小禮服的背部鏤空的設計讓大片雪白的肌膚輕易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月光下也能和月暈暗暗昏黃完美的區分——
是輕而易舉地區分開來。
記憶好像回到了一個月前某個初秋蕭瑟夜晚,夜未央那並不寬敞的樓梯上,身著同色小短裙的小姑娘形象恍惚重疊……
賀津行驚訝自己的記憶力為什麼分配了這種無聊的畫面。
而這一次,因為手上擁有重要的在進行的工作,男人可以不用再刻意地避開視線。
“聽說你跟阿然在賭場吵架。”
賀津行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往常一樣輕飄飄的,如同閒聊,帶著對晚輩的關心。
前面的小姑娘像是不願意提起這件事,皺了皺眉後,含糊地“唔”了一聲。
但是不幸的是,談話的物件字典裡並沒有“矇混過關”這個詞。
“為什麼?”
大概是在系蝴蝶結,曲起的手指骨節那一小片不經意掃過她尾椎偏上的位置,觸碰的地方毫無遮攔,即使只是一瞬間。
心跳還是漏了半拍,她下意識往前躲了躲——
“別動。”
然後立刻被發現。
苟安很不滿意自己一切都被掌控中的感覺,於是在賀津行看不見的角度,她噘了噘嘴,一張白皙的臉蛋幼稚地鼓了起來。
然後她給了賀津行一個很情緒化的答案:“哪有什麼為什麼,我和賀然吵架還需要理由嗎?”
這種類似廢話的回答,換成任何一個賀氏的高層,大概都足夠讓他被開除八次以上。
“事件。”
賀津行很有耐心地將過於柔軟的布料圍繞在指尖穿梭。
“……”苟安說,“借物遊戲。”
感覺到身後的人停了下來,她微微側過身,便發現身後的人正巧也在看著自己——
月光灑在他的側臉,與平日裡那種疏離千里的虛偽微笑不同,這讓高高在上的賀津行,此時此刻看上去比任何時候更加柔和。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苟安帶上了一點兒脾氣地說:“陸晚和我拿到的是同一個內容的紙條。”
不等他有反應,她像是逃避似的擰回了頭,“二萬以上的定製襯衫的第二顆紐扣——這艘船上只有賀然拿的出合格的東西。”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一種感慨。
——是的沒錯,不是怨念,也不是冰冷的嫌惡,而是有一種“雖然不太服氣但是命運總是故意安排我輸真的好難”的感慨。
賀津行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用上這種奇怪的語調,下意識淺淺地皺眉,但又很快鬆開。
他低下頭繼續認真整理著手中的“正事”。
而談話到了這裡已經不需要苟安再多說,賀津行替她把剩下的話說完了:“看來我親愛的侄子面對你的逼問時,毫不猶豫把我供了出去。”
聲音似乎帶著輕笑。
……笑個屁啊!
苟安才笑不出來,只能以沉默應對。
“安安怪我了?”
苟安說不出“沒有”兩個字。
“當時沒想那麼多。”賀津行便自行解釋,“一般來說,如果想要拒絕別人,就給她擬定另一個需要爭取的目標,這樣可能會讓她放棄得快一些。”
“……”
苟安愣了愣。
下意識回頭看身後的人——
“陸晚找你要紐扣?”
指尖從蝴蝶結一邊的褶皺劃過,男人“嘖”了聲,不太滿意最後的整理工作被打斷,他頭也不抬,像是真的在專心伺候那一個蝴蝶結。
“我真的好奇,苟聿怎麼養的女兒,怎麼腦子偶爾這麼不靈光?”賀津行掃了一眼小姑娘因為震驚緩緩睜大的眼睛,“是什麼讓你覺得賀然穿的襯衫會比我身上的更貴。”
“……”
腰帶還沒繫好,賀津行鬆開手,後退了一步,打量了下那個初具規模的蝴蝶結——
涼涼的海風拂面而過,男人看上去依然雲淡風輕,倒不像是被冒犯了,甚至低聲提醒她了一句,還沒弄完,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