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走到前面,腳步起落間,腳印留在地下。
一地薄雪,他的足印雖然淺,卻異常的清晰。
“其實來見你之前,我有好些話想和你說。”
四皇子停了下來:“可是見著你之後,我忽然明白了。原來我在想,即使你嫁了旁人,那人就能一生一世的,把你放在心頭,再不起他念了麼?他能如我一樣知你,懂你,顧惜你麼?”
潮生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交會。
“想到你會嫁給旁人,成了別人的妻子,你和他在一起,我心裡的感覺……就象有火在燒一樣,從來沒有那麼難受過……”他淡淡一笑:“那會兒我忽然明白了你的心情。我若在別人的身旁,我還有旁的女人,那時候你的心情,一定就是這樣的。就象你說的,把心放在油裡煎,放在火上烤……”
一片雪粘在潮生的睫毛上,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起來。
是的……他明白了。
潮生說不出是悲是喜。
是的,她就算嫁了別人,那人就能只有她一人瓵?沒有妻妾,沒有紅顏知已,能時時懂她,事事照顧她嗎?不會的。
她從來沒有做過那樣的美夢。
這時節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從大公主說要為她尋親事,她就沒有做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妄想。
可是,那些人並不是他。
對那些人本來就沒有這樣的期待。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絲竹簫管之聲,遙遠而縹緲。北風又緊起來,聲音又隱沒了。明明在下著雪,風卻幹而冷,吹得人臉龐發緊。
潮生的臉龐冰涼,手心卻滾燙。
她記得小時候讀過一句詞,換我心,知你心……後面是什麼?不記得了。
他若對她用情不深,就一定不會懂得。
可是現在他懂了……那有什麼用呢?
潮生朝遠處望,茫茫大雪似乎把天與地連線了起來,天地間沒了分際,成了混沌的一片。
李姑姑說過,人活著不能太較真,糊糊塗塗的混過去,就算了。
因為認真不起。
他今天要不來,不說那些話……
也許對他們倆都好。
再朝前走,前面是一座橋。
不是九曲橋那樣的平橋,而是拱橋。
四皇子轉過身,朝她伸出手來。
“當心,地下滑。”
她猶豫一下,將手交給他。
沾了雪沫兒的石階是很滑,不當心就會跌倒。
橋邊的垂柳,枝條幹枯嶁峋,在風中擺動。
“慢些。”
他們走得很慢。
也許這座橋永遠過不去更好。
他們不必想著身後是什麼,對岸又有什麼,只要留在橋上。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別人。沒有身份,沒有分離,沒有絕望……
心不在焉,腳下忽然滑了一下。
四皇子手疾眼快,一把攪住她。
他低頭注視了她片刻,忽然將斗篷拉過,把她兜了起來。
眼前忽然變成了一片黑。
什麼都看不見。
潮生靜靜靠在他胸口。
這麼狹窄的,黑暗的一片小空間。
是的,他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他。
能屬於他們的,只有眼下,只有這片刻。
終究他們還是要到對岸的。
四皇子替她拉好兜帽,潮生就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直走,潮生辯不清方向,就一直跟在他身後。
他們也沒有再說話。
“從前面夾道過去,就回花廳了。”
潮生低低的應了一聲。
他從袖中摸出一個細長的盒子,遞了過來。
潮生看了他一眼。
“給你的,我不會再收回來。”
潮生終於把盒子接過來。
他朝她笑了笑,似乎有無數未盡之言,都包涵在這個微笑中。
“雪大,快進去吧。”
他轉身去了,斗篷翻起一個角,雪花在他腳邊被捲起來。小肅撐著傘,遠遠迎上來。
他那一笑裡,好像……有什麼讓潮生不懂的東西。
並不是最終放手的釋然。
而是堅定。
他……
潮生已經不能再追上去問他。
也許只是她的感覺,並不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