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是因為在她關於小時候的那些記憶裡,有大概三成都是這些她當時都已經聽習慣了的彼此攻訐、互相算計。
陌生則是因為文六娘自打跟著父親避世隱居,之後就再也沒有經歷過世家大族裡的這些勾心鬥角、蠅營狗苟了。
“行了,都別吵了。”文六娘重重敲了一下自己手邊的那張案几,“你們的來意我已經聽明白了,但我的婚事,我不會聽你們任何一方的,你們帶來的人我也一個都不會見。”
丟下這麼一句文六娘就上差去了,晚上她因為要參加宮宴,所以也沒有給她那些親戚繼續遊說的機會。
然而等到冬至次日,她的那些親戚卻又趁著她吃完早飯、準備出門的那個空隙把她堵在了侯府前院。
其實這些人是想直接闖到侯府後院,甚至直接住進侯府後宅的,然而文六娘卻留了個心眼兒,在這些人過來之後,她直接就把他們安排在了獨立於侯府後宅之外的那處客院。
侯府是工部嚴格按照規制修葺的,光是被劃作客院的那處院落,裡面就有一共八個景色優美的寬敞小院,住文六孃的這些遠親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而這些人之所以想要住進後院,一是因為他們覺得,光是客院都已經精美奢華成了這個樣子,那麼侯府主人居住的後院肯定會更加合他們的心,二則是因為,他們很想登堂入室,做這侯府的真正主人。
住進後宅,然後接手中饋,最後再把自家親戚或者自家兒孫和文六娘湊成一對,徹底霸佔文六娘掙下的家業以及爵位,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所在。
他們想的倒挺美,奈何文六娘也不是個傻子。
她從一開始就對她的這些遠親懷著戒備,不僅家裡的事從來不讓他們沾手,而且還把他們的活動範圍限定在了客院那頭。
因為這個,這些人沒少和守院子的侍衛發生衝突,但侍衛們卻因為得了文六孃的嚴令,不管他們怎麼軟硬兼施都不肯放他們進入後宅和文六孃的前院書房。
這些人鬧了幾次,找文六娘說了幾次,但卻次次都被文六娘態度堅決地擋了回去。
她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不給進前院書房,是因為書房乃是她辦公的地方,裡面有很多無關人等不能看的公文之類。
而不給進後宅,則是因為她府裡就只有她這一個主子,她不在家的時候,後宅裡就全部都是丫鬟婆子,實在不方便讓客人進去閒逛。
她和她那些親戚都知道,他們之所以趁她不在想要這去那去,為的就是刺探文六孃的家底兒和公務。
可文六娘和她的那些親戚也知道,這話他們絕不能光明正大的宣之於口。
要不要臉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如果他們敢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說出來,文六娘肯定會立刻把他們全都打包給送走。
為了他們的長遠圖謀,他們只能假裝自己是個不會給主家添麻煩,行事十分有分寸的客人。
如此互相試探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文六娘那些實在眼饞這座侯府的親戚最先按捺不住。
他們打著關心文六孃的旗號,在冬至那天說出了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
然而文六娘卻一點兒猶豫也沒有的,直接拒絕了他們的這番“好意”。
眼看著自己的滿肚子算計就要落空,文六孃的那些遠親在第二天早晨,索性直接把他們帶來的備選少年、青年,全都一股腦兒帶到了侯府前院。
他們守在文六娘出門的必經之路上,一邊等著文六娘一邊還推推搡搡的搶佔最佳位置。
文六娘聽到動靜從馬車裡探出頭時,看到的就是她那些親戚你推我搡、互相爭搶有利地形的可笑一幕。
她嘆息一聲,決定還是趕在年前把這些不知所謂的傢伙全給打發回去。
不是她不念親情,實在是她的這些遠親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跟她講什麼親戚情分。
他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謀奪這個她出生入死立功,然後又被葉安瀾明裡暗裡偏幫才好不容易到手的侯爺之位。
這種親戚她不趕走,難道還要留著他們,好讓他們在算計落空之後有機會直接對她動手?
她打定主意,對這群人的態度就變得不再像之前那樣客氣有禮。
馬車即將從這群人身邊路過時,她甚至直接放下了原本被她開啟的那扇小窗。這就是連招呼也不想打的意思了。
然而這群人卻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強迫文六娘相親是件多麼讓人噁心、惱怒的事,他們堵住了馬車前方的青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