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好些人都說,讓家裡的孩子也去試一試了,心裡多多少少有些為孫子擔憂,但她一個老太太,又不能去替孫子考試,只能做好她的後勤工作了。
於是乎,老徐家這幾日可謂是大飽口福,只覺得是家裡這是提前過年了,徐來福在知道家裡剩下的糧票和肉票數量以後,更是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家老婆子,半晌憋出來一句:“家裡這是,不過活了?”
不過,這般辛苦地“投餵”也不是沒有效果的,最起碼,在於晚菊的一手好廚藝中,老徐家個個都看上去面色紅潤,精氣神十足。
到了徐元參加考試的這一天,於晚菊早早地便起來了,收拾好自己以後,把自家老頭子也一併折騰起來給她幫忙了。
面是昨晚就和好的,現在已經醒發好了,老兩口相互配合著,很快就炸好了一盆油條,另外還有一碗油糕,裡面放的是紅糖,剛好夠一家人吃早上這一頓的。
徐進生夫妻倆和徐元,都是被香味兒給吸引著醒過來的,看到這樣一頓豐盛的早餐後,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隨即視線移到了擱在門邊、防止被人打翻了的鍋上,炸過油條油糕後,鍋裡還有不少油呢。
由此也可見得,他奶今早這是下狠手、倒了多少油啊!
雖然說他們家工人多,油票也能多攢上幾張,用油沒有旁人家那麼緊張、不必每次拿個布沾一點點油抹在鍋裡來炒菜,但是,也沒有富裕到這地步啊!
“行了,趕緊洗臉洗手、吃飯吧!家裡的油鹽醬醋剩多少,我比你們有數,一年到頭也就吃這麼一回,剩下的油還能繼續用來炒菜,又沒浪費,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感受著一家子打量她的目光、似乎是懷疑她受什麼刺激了,於晚菊有些不耐煩了,直接發號施令道。
這話也對!徐來福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大驚小怪了,跟老婆子過了大半輩子,居然還不瞭解她心裡有沒有數,真是慚愧吶!
這樣想著,徐來福很是聽指揮地去洗了手,坐在了飯桌前,拿起一根油條就開始吃起來,他也跟著忙活好一陣兒了,聞著這味兒,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了。
行吧!家裡的兩位鎮家之寶都發話了,他們有什麼可杞人憂天的呢?徐元一邊吃著,一邊在心裡感慨著,他奶的手藝可真好,油糕也好吃,要是今年過年能再吃上這麼一回就好了!
當然,也正因為吃了這麼一頓,徐元只覺得渾身上下能量滿滿,趕到紅星食品廠時,排在隊伍裡的他臉上那叫一個自信從容喲,跟大部分人一下子就區別開來了。
事實上,徐元還真不算盲目自信,他被安排進了一間充當臨時考場的辦公室,試卷發下來以後,打眼兒一看,心裡頓時有了底兒。
不過,想著同樣在這間小辦公室裡擠著的其他六個人,徐元用還沒長出來的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告誡自己,不能飄,要細心,這才全身心地沉浸到了試題中去。
紅星食品廠雖然是小廠子,但財務科的原班人馬卻是從省麵粉廠這個大廠分割出來的,有明珠在前,對新招的工人要求自然也低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國營廠子財務科經手的錢那都是以萬為單位來計數的,失之毫釐,則差之千里,既要求細心,也要求一定的計算能力和數學思維,方便後續培養。
一來二去的,這套經過財務科的人斟酌再三才成功出爐的試卷,難度一點兒也不小,徐元做題的時候,也並不是像他設想得那樣“暢通無阻”的。
他爸徐進生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語文、俄語這些東西還能教一教徐元,若論數學、物理這些,就只能靠徐元自己了。
所以,高中時,學校正亂、學生無心學習、老師無心教書、矛盾衝突無處不在的那兩年,徐元也算是把自學能力和獨立思考能力給一併鍛煉出來了。
這會兒遇上了暫時不會做的題目,也並不心急,無視掉身後傳來的些許跺腳的噪聲,遮蔽掉他是在進行招工考試的這個認知,慢慢抽絲剝繭地理清自己的思路也就是了。
且不論正確與否,至少,在時間截止之前,徐元是將整張卷子都答滿了的。
待“考試結束”的聲音響起,徐元才發覺,那個聲音是從他身後傳來的,下意識地抬頭,是個有些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也不知站在他身後、看他答題有多長時間了。
衝著對方微微點頭,試卷被收走,徐元也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出來以後,就聽到跟他同樣考財務科的人在抱怨著:
“這都是誰出的題啊?我讀了兩年高中,怎麼從來沒學到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