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督軍的意思是……”葉知秋的臉色也不好看,只是儘量按捺著焦躁。
“留下五千人馬,原地待命,再撥出兩千趕往黃沙鎮,另外三千隨後在黃沙鎮外十里駐馬觀望,以備支援。”楊昭斬釘截鐵地道,“斷不能一萬騎兵都貿貿然闖了去。”
“才兩千?”趙舒正好此刻趕到,“楊督軍,兩千人夠做什麼,咱們這是去殺敵,不是去看戲!”
楊昭道:“若不過是小股瓦剌騎兵滋擾邊境村鎮,兩千人就足夠把他們趕出去了。未經勘察,莽撞應敵,趙將軍,這些年你帶兵就是這麼帶的嗎?”
趙舒本來不是一個急脾氣,此刻卻真顧不得了,“等你勘察完了,黃沙鎮還有活人剩下麼?瓦剌那幫狗崽子,殺了咱們多少人,這回撞在了咱們刀口上,還不殺他一個痛快!實話說了吧,楊督軍,我今天非要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兩千人?兩千人能奈何得了瓦剌騎兵嗎?”
“趙舒!”楊昭厲聲道,“你這是去救人,不是去打仗!”
“隨便你怎麼說都成,反正我是奉了蕭帥的命令,帶一萬精兵出來的。督軍若是不同意,不妨先去找蕭帥商量!”趙舒也豁了出去,“這一仗我非打不可!出了事,我擔著;要殺要剮都只憑督軍一句話!”
“你!”楊昭縱然天大本事,一時也無計可施,咬了咬牙,轉頭向葉知秋道:“你們是奉了蕭帥的命令,我攔不住。可這一去,千萬不能大意,一萬騎兵,出了什麼閃失,咱們的元氣可就傷了。你是打了十年仗的大將,知道這當中的厲害,也要跟著趙舒胡來?”
葉知秋不禁一陣猶豫。
寧如海氣不過,插話道:“領兵打仗,最忌陣前猶疑,葉將軍,楊昭是什麼人,難道你不清楚麼?那次去打十里坡,他也是攔著不準去,可結果如何?”
“這一次和十里坡的情況完全不同……”
楊昭還沒說完,寧如海已經冷笑道:“不管情況怎麼樣,你總不能在這種節骨眼上,讓趙將軍一個人去拼命,大夥兒都作壁上觀吧!”
葉知秋臉一紅,“我何時說不去了?”
楊昭已經無話可說。他明白,此時此刻,已是百口莫辯,因為根本沒有一個人肯相信他的話。
風煙在馬上靜靜地看著他,從來沒見過楊昭臉上有這麼焦慮的神色。
楊昭一回頭,正好和她的目光碰個正著,風煙就像被燙著了似的,立刻轉開了臉。
——不是她不相信他說的這番話,而是,她不願意相信,也不能相信!難道因為他放過她一次,就抹殺他是敵人的事實?
“得罪了,楊督軍!”趙舒在馬上一抱拳,“弟兄們,要痛打瓦剌狗的隨我來!駕——”他竟一馬當先,急馳出去!
寧如海也一提馬韁,跟著奔出;葉知秋尷尬地看了看楊昭,欲言又止,終於搖了搖頭,縱馬而去。
後面的騎兵都是殺敵心切,哪有不肯去的道理?鐵蹄聲如暴風驟雨般響起,煙塵翻滾,一時間,一萬騎兵,都如箭一般直叩黃沙鎮而去!
風煙也掉轉了馬頭,在跟上隊伍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瞧了楊昭一眼——漫天風沙裡,驚鴻一瞥,楊昭眼裡掠過的是苦澀,風煙眼裡的卻是不忍。
為什麼她竟然會覺得不忍心?他的驕傲跋扈,被踏在這滾滾的鐵蹄下,她應該覺得解氣,應該拊掌稱慶不是嗎?他的難堪,欲蓋彌彰。堂堂一個都御指揮使,一個督軍,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幾乎沒有人多瞧他一眼,這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情啊。如果放在從前,她應該乘機嘲笑他幾句才是,為什麼,在這一刻,她居然會覺得心頭隱隱壓上了一層難過?!
風煙突然覺得後悔。
如果那一夜,沒有去過虎騎營刺殺楊昭,就不會發生靶場的那件事。她欠了他一個人情。可楊昭,他是王振的人啊!明明知道他是一個必須被剷除的人物,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有絲毫的動搖?
天色將暗,寒風凜冽,千里的黃沙荒涼肅殺。
孤零零坐落在邊關外的黃沙鎮,在劍門關失守之前,也曾經是一處邊民聚居的熱鬧地方,每逢初一,關外的皮貨商、遊牧部族的人就會帶著他們的毛皮牲口,酥油乳酪,到這裡的市集上換取漢人的布匹糧食、鹽茶酒水;人口最多的時候,黃沙鎮不下萬餘人。
但自從瓦剌入侵,寧遠和劍門關相繼失守,這裡已經是十室九空,只要能走的,都攜家帶口地往南逃難去了,剩下的只是些老弱婦孺,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此時此刻,這曾經喧鬧繁華的邊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