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茱,我不想你逼你做決定。這一次,我給你時間思慮。若是你不願意,自此後我們只怕再也見不上了。”
聽到那句再也見不上了。我的心竟猛的一抽,再也見不上了。是什麼意思。我狀似無意的拿起書,強忍心中的疑慮乾笑著說:“怎麼會再見不上。你若到凡間遊歷,說不定也可以看看我頭髮花白之後會是什麼模樣。”
“既然如此。那,我便離開。”
我看著他神色泰然的下榻,穿鞋。甚至連看我一眼都不曾就這樣向門口走去,心竟莫名的開始慌亂了起來。手不自覺地微微發顫,甚至掌心都冒著薄汗。
吱呀——
我強忍著自己不去回頭看他。可是此刻我多想告訴他不要走,我願意跟他一起離開。可是我說不出口。想起那麼多人一個一個的在我面前死去,我怎麼還能就這樣平靜的和他在一起。
“薄雁秋,再也不見。”
咯噔一聲。
手中的書頹然的落在膝上,他走了。他說薄雁秋,從一開始見,他從未喊過我一聲薄雁秋。從未!如今,如今要離開了,連一聲阿茱都不願喊了。
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了,那雙好看的劍眉,那雙灼灼生輝的丹鳳眼,那微微笑起來時候上揚的唇,喜歡穿的白色袍子。從他踏出門的那刻,應該是從他下榻的那一刻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相見爭如不見麼?
“溫冉——”
等到我站在雪地的時候,行動已經完全先於意識了。北風呼呼的颳著,而溫冉已經完全沒有了身影,連影子都沒看到,甚至,甚至就連地上的腳印都沒能留下。我頹然的站在院子裡,頭頂的雪花不斷的往下飄落,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流淚了還是雪花飄進了眼睛裡我不知道,只是覺得鬢角冰涼冰涼的。
我怎麼忘了,他是仙人。一個轉身就消失了啊。
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機會就給你一次,若是沒能好好抓住,哪還能有第二次。
矛盾的內心,我究竟在想什麼。
“果然,你還是舍不下我的。”
那溫和的聲音吹散了寒冷的冬雪,天地間只留溫暖嘆息的留戀,我卻站在原地不敢回頭去看他是不是真的沒有離開,或者那只是我一時精神恍惚之中的臆想。
面前的大片大片的紫色勿忘農花開的甚是繁茂,一眼望去竟是連盡頭都看不到。微風偶爾吹過的時候,停留在鼻尖的花香將我的思緒扯了好遠好遠。眼前的一切那麼不真實,可偏偏一伸手,一彎腰,一低頭都能感受的到,這是真的。
“阿茱,阿茱,阿茱。”
耳邊盡是嘈雜的孩童聲音,我驚詫的環顧四周,只有我和溫冉站在此處,哪裡還有旁人。溫冉伸手將我擁在懷裡,眉目間都是溫溫的笑容:“這是九重天,我的處所。萬谷。”
“萬谷?”
為何我會覺得這樣熟悉,冥思一會,在我有限的記憶當中還是沒能搜尋到半點有用的東西。想來許是多想了。溫冉從未說過,我怎會知曉。
“我們進去。”
耳邊雖有流水聲,卻是沒看到有河流流過,甚至就是連小溪都不曾見到。入眼處,風景如畫,蜂飛蝶舞,傍花隨柳,甚至美豔動人。一時間連眼睛都無法移開,明明是水霧濛濛的一片,卻有偏偏看的分外清晰透亮。
不是北方的亭臺樓閣,不是南方的青階紅瓦。只是普普通通的幾間房屋,隨他進去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從外面看似有諸葛的草廬,步入裡頭方才察覺,裡面猶如九曲迴廊般風雅別緻,花花草草並不比外面少。筆墨紙硯,書架書櫃,石桌凳子,躺椅吊椅,未下完的棋盤真是應有盡有。
一直行到最深處,便是及其寬大的玉床,許是常年躺人的緣故,中間凹下去一部分並不特別明顯,確實光滑圓潤,晶瑩透亮。
“阿茱可還喜歡?”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邊,我咬咬唇低頭:“嗯。”
我真是沒有想到,一個轉身,眨眼的功夫他就能帶著我現身在九重天上他的處所。只是,他是仙,我是人,終會年老色衰,春歸人老,而他只怕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也是如此風采如玉,容顏永駐,仙姿國色。
那麼到了那一天,會不會色衰愛弛?
指尖冰涼冰涼,竟兀自發起呆來。
“阿茱在想什麼?可是擔心在這裡會悶?如果你覺得煩悶了我便隨你去凡間走走。”溫和微笑看我,我倉促轉身,不看他。
“沒有。只是想到了父親和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