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縣,至蘇州,道路平坦,是通往東陵和山海關的“御路”。
這天申酉之交,天氣還未黑。蘇州大街上,馳來了三匹馬。
兩匹黃驃馬,一匹青鬃馬,都很神駿。三匹馬,蹄聲得得,馳到太和樓門口,才緩緩收住馬纏。
太和樓門口專門伺候馬匹的兩名小廝,耳朵尖,眼睛更是靈活。
他們可以聽出老遠的馬蹄聲,是拐彎的,還是筆直馳來的。
筆直馳來,也可以分為兩種,一是酒樓門前直馳而過,一是直向門口馳來。
他們耳朵辨的馬蹄聲,可說百不失一,等到馬匹快要馳近,就得用他們靈活的眼睛的時候了!
騎馬的人,當然也分等級。
達官貴人,富賈鉅商,窮酸平民,販夫釋卒,凡是要趕路的人,莫不騎著牲口。
但同樣騎馬,出手有別,伺候這些不同身份的人,當然也得有顯著不同的笑容,彎腰鞠躬不同的彎度。
兩名小廝早就看清楚這三匹馬上的客人。
最前一匹座上是個濃眉粗目的紫臉漢子,肩頭揹著一個長形布囊。體格壯健,一套天藍短衫,甚是光鮮,一望而知是位鏢頭或是護院一類的人物。
後面兩匹馬上,則是兩個身穿青綢長衫的白麵相公,生得貌相斯文,年紀約在二十左右,像是兄弟兩個。
這三人,雖非達官貴人,卻也屬於出手闊綽的公子型一類,自然得巴結一番。
三匹馬尚未停妥,兩名小廝早巳急趨而上,越過紫臉漢子,迎向後面兩騎,熟練的攏住了馬頭,滿臉堆笑,哈著腰道:“公子爺,請下馬了。”
兩個青衫相公跨下馬鞍,前面的紫臉漢子不須人扶,也已翻身下馬。
這三人,不用說自然就是祝文輝、桑飛燕、和捕頭馮大海了。他們早已在路上商量好了,祝文輝和桑飛燕扮富家子弟,馮大海則扮他們的護院武師。
這在京城附近,可多得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出門,怕人欺侮,都有武師跟隨著保護。
祝文輝取了一錠碎銀,隨手遞過,說道:“好生照顧牲口。”
那小廝接過銀子,連連哈腰道:“是!是!公子爺請。”
祝文輝不再多說,就和桑飛燕、馮大海一齊跨人大門。
一名夥計連忙抬手道:“三位請登樓雅座。”
三人登上樓梯,這時天還未黑,偌大三間酒樓,還只有疏疏朗朗幾桌客人,而且都在喝茶聊天,還沒上酒菜。
馮大海揀了一張臨窗的座位,便於看街上行人,也便於能看到巡捕營派來的弟兄。
三人落坐之後,堂倌送上香茗,問過要些什麼酒菜,就退了下去。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酒樓上早已燈火輝煌,食客也三五成群的上來。
人一多,偌大三間敞廳,就顯得熱鬧起來。
馮大海倚窗而坐,一面喝茶,一面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他眼角也不時掃著從樓梯上來的食客。
祝文輝和桑飛燕也一面喝茶,一面說話,只是聲音不高,很斯文。
忽然,馮大海壓低聲音說道:“兄弟下樓去一趟。”
說完,站起身,很快往樓下而去。
祝文輝自然知道,他準是在街上看到了巡捕營的弟兄,才下樓去的,因此仍和桑飛燕低聲談笑,不露絲毫形色。
過沒多久,堂倌已把酒菜送來。
祝文輝取過酒壺,替馮大海面前斟滿了酒,然後又在自己面前斟滿了一杯,回頭問道:“二弟,你要不要也喝一些?”
桑飛燕偏頭笑道:“小弟以茶當酒,不是頗富詩意麼?”說到這裡,不覺嗔道:“馮大哥去了那麼多時間,怎麼還不回來?”
祝文輝探首望望街心,說道:“他也許遇上了熟人。”
桑飛燕正待說話,瞥見一隻枯瘦蠟黃的手爪,朝桌上伸了過來。
這隻枯黃的手,就好像從破棺中露出來的,怎麼也不像是隻活人的手。
這是一隻鬼爪,它緩緩的朝馮大海那隻酒杯抓落,又慢慢的把酒杯舉起。
酒杯在逐漸的升高,桑飛燕的眼睛也跟著酒杯往上瞧去。
桌子右側,站著一個瘦高人影,這人穿著一件古銅長衫,又高又瘦,就像一根木頭,豎在面前一般。
酒杯升到他嘴邊,只聽“咕”的一聲,一杯酒倒進了他喉嚨,酒杯又漸漸下降,枯黃酒鬼爪把空杯送回桌上。才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這酒不錯。”
直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