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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鄭奉鈺溫順許多,會叫他“老爺”、“相爺”,再親近點就是“夫君”,但從來不會再叫他“阿月”了,那一年她向他討要一個孩子,喚出的那聲“阿月”,竟像幻象虛影一樣,可又真切存在過,經常於午夜夢迴時縈繞在他心間,時時提醒著他,她確實有過這樣的溫情。
燭火搖曳,兩人上了床,付月奚脫去外袍,伸手環住鄭奉鈺的腰,枕在她膝頭,忽然輕輕問了一句:
“鈺兒,這麼多年了,你恨我嗎?”
鄭奉鈺正在為他捏著肩膀,聞言一頓,久久沒有出聲。
夜那樣寒,付月奚靜靜聽著自己的心跳,他這樣的人,鮮有這般時刻,大概是權勢地位已然鞏固,他可以來談一下風花雪月了。
只可惜,那道記憶中的謫仙身影,在長夜中沉默著,顯然並不是很想跟他談,他嘆了口氣,正要給彼此一個臺階下時,鄭奉鈺忽然撫上他的臉頰,輕輕呢喃著:
“阿月,我曾經……是真的喜歡你。”
話一出口,付月奚瞳孔擴大,陡然抓住那隻手,心頭狠狠揪了一下,但鄭奉鈺卻像是清醒過來,臉上恍惚的神情一掃而光,抽回手,又換回平日那副溫順而疏離的模樣:
“老爺,夜深風寒,我再去給你泡壺熱茶吧……”
她說著就要下床,卻又被付月奚一把拽了回去,俯身壓住,長髮散了滿床,“噓,別動。”
四目相對,兩人近在咫尺,付月奚望著那張依舊美麗動人的臉龐,有些無法形容的難言滋味。
他有時候是惱極了她的恭順,收起一切稜角,溫柔體貼,但面上分明蒙了一層紗,看似近在身側,卻與他相隔甚遠,無論如何也看不真切,觸不踏實。
就像今夜這般,她依舊滴水不漏,可他卻不知為何,一顆心因為她方才那聲“阿月”,那聲“真的喜歡”,莫名大亂,柔軟得一塌糊塗。
黑夜會將人的每一絲溫情都無限放大,他終是按捺不住,呼吸輕顫,一點點伸出手,捂住了身下那雙過於清醒的眼睛,慢慢吻了下去。
輕柔而動情,就像那年在鄭府的水榭亭臺間,少年第一次吻上心愛的姑娘般。
鄭奉鈺長睫一顫,下意識想推開身上的人,腦袋裡卻浮現出兒子乖巧懂事的模樣,她手心用力握了握,到底忍了下來。
一夜無夢。
付月奚走後,鄭奉鈺將自己泡在木桶中,乾乾淨淨洗了一身後,輕喚付遠之進來。
小小孩童像往日那樣向母親請安,卻一直未得到回應,他有些奇怪地抬起頭,這才發現母親正定定盯著他,目光微微失神。
心頭無來由一慌,他正要開口時,母親已將他攬入懷中,白皙纖秀的手撫上他頭頂,“好孩子,聽娘說,我們的時機說不定已經來了……”
☆、第十九章:放風箏
得了母親的示意後,付遠之不再一味藏拙,會巧妙地在父親面前露幾回臉,但又不會過於張揚,整個人依舊顯得謙遜有度。
轉眼間,一個更重要的“露臉”機會來了,春日風起,千鳶節將至。
這是盛都的舊習俗了,在貴族子弟間頗受歡迎,孩童們兩兩組隊,帶著自己做的風箏,放上長空,誰能拔得頭籌,便算得了“開春大運”,一年都會穩當順昌,家中也極有光彩。
因為風箏飛上青雲,是個好兆頭,付月奚也樂得讓孩子們參加,而今年,他竟破例讓付遠之也加入進來,讓他跟著哥哥們一同去奉國公府,找聞人家的小姐“組隊”放風箏。
那時奉國公府已嫁出了三個女兒,留在府上的便是最小的兩位小姐,聞人姝與聞人雋,一嫡一庶,閉上眼睛也知道怎麼選了。
付遠之從前也跟父親去過奉國公府,跟兩位小姐打過幾次照面,但都沒怎麼說上話,只記得一個生得極美,有些矜貴傲氣,另一個稍微矮點,眉清目秀,瞧起來文文靜靜的,聽說喜歡看書。
這次再來奉國公府,拿著自己親手做的風箏,付遠之心中便有了些計量。
事實上,他是不在乎什麼嫡庶之別的,他自己雖然也是正妻所生,但跟個庶子又有何區別呢?可惜他不在乎,他母親卻緊要得很,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拿下”那位正牌小姐,與她組成隊,參加千鳶節。
而顯然,他的兩位哥哥也是這般想的,於是,當他們三人拿著不同的風箏,圍上那道小小的嬌美身影時,場面儼然有些像“選妃”一般。
聞人姝轉著漂亮的眼睛,在他們手中的風箏上打量了幾圈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