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老太爺這個老派人心裡,別說陳萱只是生得不大好看,只要陳萱品格沒問題,既定了親,就得娶。沒想到,人家陳萱挺知道爭氣,這來北京才將將一年,打扮上也學習了些,身量也不似當初的粗壯了,尤其與二兒子的情分,唉喲,見天是二兒子愛吃啥她做啥,很是個實誠閨女。把二兒子這順毛驢哄的,成天樂顛兒樂顛兒的,也不有事兒沒事兒的尥蹶子了。
這麼一想,魏老太爺就覺著,自己當初的眼光是沒差的。
魏年倒是知道自己小時候常跟陳萱一起玩兒的事,並不是他天生記憶力神奇還記得穿開襠褲時候的事,是以前他反抗親事時聽他娘跟他絮叨了一千八百回。這會兒聽他爹說,魏年瞧陳萱一眼,陳萱也正驚呆的望著他,魏年一見陳萱的小呆樣兒就想笑,他笑著打趣陳萱,“你小時候,見天兒的跟我屁股後頭喊,阿年鍋阿年鍋。”
這正吃飯哪,當這許多人,阿年哥怎麼說這樣的話,陳萱很不好意思,又不敢低頭,魏年說了,不叫她總低頭個頭,陳萱就瞪了魏年一眼,大家都笑了。
魏金瞥見陳家叔嬸那見牙不見眼的樣兒,眼珠一轉,便道,“記得阿萱小時候可不是這黑丫頭樣兒,她小時候可白淨了,跟二弟在一處,就跟一對兒瓷娃娃似的。唉喲,當初阿萱一進門兒,可是把我嚇一跳,又黑又壯,哪裡還有半點兒小時候的模樣。”
魏金這話,原是想刺陳家夫妻一句,不想正對陳二嬸心坎兒,陳二嬸嘆氣道,“自從我家太爺過逝,大伯大嫂的前後腳兒也跟著去了,我們家就大不如前了。要是家裡日子好,我做嬸子的是外人,我們家當的是親二叔,如何能委屈了大侄女兒。太爺大伯兩場病,就把個家底子都用光了,好在還剩幾畝地過活,我們在家也是天不亮就下地,末黑了才回家,兩頭兒見不著太陽。萱兒命不好,跟著我們受了十幾年的苦。好在,她命裡還是有大福的,這不,到了親家家裡,沒幾天就水靈了。我們大伯大嫂在地下知道萱兒過得好日子,肯定跟我們這心是一樣的,高興。”
陳二叔也說,“親家疼媳婦,萱兒在你們家,比在我們自家享福。”
陳萱自始至終的,一句話都沒說。
晚上,陳二嬸都好奇,悄悄在被窩兒裡跟自己當家的嘀咕,“你說萱兒還跟以前那死啞巴樣兒,一句話都不知幫襯咱們。”
陳二叔往炕沿兒磕打磕打菸袋,抽一鍋子煙,嘆口氣,“她早就這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今跟以前怎麼一樣,你沒見這才來北京一年,人就水靈的比咱們村兒地主家的閨女還好看。我看,魏家二爺對她很上心,她但凡能為咱們說句話,咱們這趟也就沒白來。”陳二嬸這雙眼睛可不是吃素的,精光閃閃的比頭頂的大電燈泡兒還亮堂三分,吃飯時就瞧出魏年對陳萱的親近了。陳二嬸再三扼腕,“這什麼人有福真是說不好,當初我就勸你,咱們大妞兒不比萱兒伶俐?你非不願意。如今她攀上高枝兒,可理你一理?要是親閨女,哪裡還用咱們費這番口舌?”
陳二叔深深的吸了一口旱菸,吐出一口心中鬱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魏家二爺就極不願意想要毀婚的,要是咱們換人,叫魏家知道了,好不好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明兒你跟萱兒說一說家裡的難處,讓她跟魏家人開口,咱們出面兒,到底不好。”
“成。”
夫妻倆合計了一回,這才躺熱乎乎的炕上睡了,睡之前,陳二嬸難免再感嘆一回,“真是說不好什麼人就發達了哪。”
被人感慨發達的陳萱正在進行每日晚間的學習,原本,她有些心緒不寧,不大看得進書去,還是魏年瞧不得她這般,說她一句,“愁有什麼用?為這樣的人發愁,書也不看了,洋文也不學了,他們也配?看你這點兒出息,這麼一點子小事就愁你個半死,那一等教授的事兒,我看你也不用想了,就你這樣兒的,沒戲!”
有時,六神無主時,還就需要旁邊有人這樣點一句,哪怕魏年這話有些刻薄,卻是正理。陳萱一想到自己的理想,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算定下神,從抽屜裡拿出書,讓魏年繼續教她洋文,還不忘糾正魏年一句,“阿年哥,不是一等教授,是一級教授。”
“嘿!”魏年瞪陳萱一眼,這丫頭,來糾他的錯了。
陳萱不由一笑,把叔嬸的事兒拋腦後頭,就繼續跟魏年學洋文去了。
她知道,魏年是看不起她叔嬸,並不是看不起她。
哎,就她叔嬸那小算盤,不要說魏年,這輩子的陳萱也有些看不起。
阿年哥說的對,她既然是把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