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珂以前不覺得名聲有多重要,可是此時卻深刻的體會到。‘名聲’二字,可以成就一個人,可若是要毀一個人,也不過是旦夕間的事。
這話似是觸到了權笙的逆鱗。他的臉色登時一沉。“側室又如何,蓮兒出身書香,比你這謝家的嫡女還要溫婉。瑛姐兒交到蓮兒手中,我才放心。何況這也是母親和大姐的意思。阿珂,我們好歹夫妻一場,萬不要將以前的情份都泯滅了。到了那時,你休想再見瑛姐兒一面。”權笙語調冰冷的道,謝珂覺得遍體生寒,權笙此時的神情實在太過駭人,謝珂有種直覺,今日便是她一頭撞死在權笙面前,他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她怎麼能落到這步田地!
謝珂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些。
她儘可能的放柔了音調。“阿笙,我們夫妻幾載,總是有些情份的。我從未求過你什麼,現下只求你一件事,求你萬不要將瑛姐兒從我身邊搶走。”
這話若是以前,謝珂是萬不會出口的。
便是再落魄,她也是謝家的嫡女。身為嫡女的尊嚴讓她不能做出這般低三下四的求饒之事。可是此時,她己顧不得了。她這輩子便毀在‘名聲’二字上,她的瑛姐兒萬不能再重蹈覆轍……
謝珂己覺得自己的所為己是低三下四的懇求了。
可在權笙眼中,卻是另一番景緻。謝珂的出身一直是權笙在意的,謝家嫡女,當年之所以娶她入門,其實仰仗的便是如此。只是謝珂入門後,謝家嫡女的身份非但沒有讓他添幾分光彩,反倒因此被人指指點點。如果日子過的順心也便罷了,他也只會覺得那是旁人的羨慕嫉妒。畢竟謝珂的容貌也是十分出挑的。
可是自從謝珂入門,便如母親長姐所言。
權家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好不容易交了好運,認識了京是權貴。人家還好心為他說了門親事。這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自從謝珂知道訊息後,便沒一日給他好臉色。
妾室賢惠,提出讓謝珂養身,自己受累替她帶女兒。權笙實在不明白謝珂有什麼好在意的……便是養在喬氏屋中又如何,終究是他權笙的嫡出長女。謝珂這般病怏怏的,哪裡還有餘力帶女兒?喬氏初入權氏大門,便想著給謝珂分憂。這在權笙看來,是頗為識大體的,便是母親田氏聽後也讚許的點了頭。可事情到了謝珂這裡,怎麼就變了味?什麼叫她的女兒,斷不能由一個側室教養。
瑛姐兒也是他的女兒,他做父親的都不在意,她又在意什麼。
哪裡便需要用到個‘搶’字。
“母親憐你體弱,蓮兒憂你這個姐姐的病體,總之,瑛姐兒的事我說了算,至於你,便好生將養吧。”想到嬌羞的妾室,權笙便是連多看一眼謝珂都覺得礙眼。不顧謝珂臉上死寂的神色,便一臉急切的出了門。
那之後,她的小院似乎成了死地。沒人來看,沒有來問,甚至田氏有什麼事,都直接去尋喬氏商量,整個權家,似乎己沒了謝珂這樣一個活人。
往年天氣轉暖便會漸好的身子始終不見起色。
暖翠憂的終於以淚洗面,反倒是謝珂,臉上的神情越發的平靜起來。
常常望著窗外灰白的天際……
暖翠不知道謝珂在想什麼,只隱約聽到過她口中唸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昭和六年的初春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那便是從龍之臣,被新君倚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二公子被暴結黨,意欲謀反,一時間朝野震盪。
與齊二公子交好之人無不戰戰兢兢。
權家也因此受到了牽連,本就不算好過的日子越發的艱難起來。權笙因納了新妾的喜悅再也不見,田氏也整日唉聲嘆氣,抱怨新納進門的妾室是個喪門星。那時謝珂己病的起不了身,一天裡有大半的時候都在昏睡,偶爾醒來,也只問問瑛姐兒可好,暖翠便強顏著歡笑,點頭說姐兒一切都好。
便這樣又強捱過了月餘,謝珂的身子終是無力迴天。
她記得自己將死那夜,暖翠哭著去見田氏,田氏匆匆趕來,望著謝珂眼中的憂色,終是讓人喚來了喬氏和瑛姐兒。不過幾月未見,瑛姐兒似乎己不識得她了,望向謝珂的目光即恐懼又陌生。不管田氏如何招呼,也不近謝珂半步,只是在喬氏懷裡瑟縮著。
謝珂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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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姐兒這樣子,我總是不放心。雖然不信那些鬼神之說,可還是請個高僧來府上看看吧。”朦朧中,謝珂聽到母親憂聲說著,一旁奶孃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