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唯搖頭,“陛下在午睡,並未叫我。我在含章殿外跪了半個時辰,最後還是被謝首輔點醒了……”
“謝首輔?”
周青岸面上閃過一絲嘲諷,咬著牙一字一句,“首輔大人。”
他止不住地冷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方以唯敏銳地察覺出他的異樣,“你對謝逐不滿?”
“怎麼,難道要我同你一樣,敬他重他,將他的事蹟當神話一樣到處傳揚?”
周青岸瞥了她一眼。
“……那是皇命難違。”
方以唯撇了撇嘴。
同她入鸞臺時一樣,為了在民間宣揚他們的正面形象,女帝命鸞臺與雲韶府一同將謝逐設擂那日的事蹟編排出新話本。這差事周青岸死活不願接,褚廷之和裴喻聽周青岸的,也不情不願。於是最後就落在了方以唯身上,害得她明明知道事情真相,還要違心地塑造謝逐神通廣大的形象。
“他謝逐在大晉是三元及第,是晉帝欽點的狀元。但我也是連中解元會元,最後殿試被欽點了探花,與他相比又差了多少?”
周青岸低頭盯著酒盞上的紋路,喃喃出聲,不知是在同方以唯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陛下有她的籌劃,入鸞臺伴駕我忍了,成天同雲韶府那些戲子打交道我忍了,被民間戲稱為顏官我也忍了……可憑什麼?憑什麼他謝逐一來,便是吏部侍郎升任吏部尚書,不過兩個月便一躍成為大顏首輔?!憑什麼!”
說到最後,他越來越激動,又抬手將桌上橫七豎八的白瓷酒壺盡數揮下桌,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啊——”
茯苓驚得後退了好幾步。
小二又被驚動了,卻不敢進來,只隔著門簾小聲問,“客,客官?”
方以唯回過神,朝門外揚聲道,“進來收拾。”
她再轉頭看向周青岸,卻見他藉著醉意將心中苦悶一吐為快後,竟是直接伏在桌上睡了過去。
“……”
= = =
含章殿。
謝逐今日來,除了請示禮部尚書的繼任人選,還有便是要同賀緲商議開設女子科舉一事。
開設女子科舉是賀緲一直掛在心上的事,從前遲遲不推行是因為條件不成熟。
但從任用方以唯時,賀緲便已經開始為女子科舉做準備。如今楊謹和垮臺,鳳閣落在謝逐這位新首輔手裡,女子科舉一事再無人阻攔。
然而在昭告天下推行女子科舉之前,還有許多事要做準備,大顏女子是否願意參加科舉,是單獨為女子開設科舉還是允許她們參加現在的科舉,若單開女子科舉,出什麼範圍內的考題,又命何人為女科主事,這些都還要從長計議。
見賀緲今日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謝逐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陛下這幾日太過勞累,還是要多加休息。”
賀緲嗯了一聲,“開設女科一事便交給你了,你做事朕信得過,不必事事回稟。”
想到什麼,她補充道,“方以唯近日為了她父親的案子著急心焦,你便讓她協理此事,也好轉移些注意力……而且,她身為女子,會更瞭解女兒家的心思,定能幫上忙。”
“是,”謝逐應聲,“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
見他起身要走,賀緲忍不住喚了一聲。
謝逐頓住。
“你……”她小聲開口,“你能再陪朕出去走走嗎?”
聞言,玉歌面色一僵欲言又止,薛顯更是直皺眉。
謝逐定定地看著她,雙眸深幽沉寂,辨不出一絲喜怒。
儘管旁人看不出,但賀緲曾在謝逐身邊待了幾日,對他還算是瞭解。因此只是被他這麼一盯,她便敏銳地察覺出了什麼,有些心虛地別開了眼。
他生氣了。
可他為何生氣?
謝逐沉默了許久,就在賀緲以為他不會答應,準備改口讓他退下時,他突然開口了,“好。”
在御花園頂著日頭散步時,賀緲終於意識到她提出了什麼愚蠢的要求,後悔地恨不得給自己兩記爆慄。
謝逐不是星曜,謝逐不是星曜,謝逐不是星曜。
……她真是昏了頭了。
“陛下真是昏了頭了。”
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的玉歌忍不住壓低聲音吐槽。
薛顯斜了她一眼,“你也忍不了了?”
“陛下午時夢見了國師,心中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