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全是綠油油的青菜,廚房的啞巴道士只管埋頭在地裡拔著草,見我們走過,又咿咿呀呀的打著招呼。走過了菜地,又經過一片松林,一處矮小的四合院現在了眼前,旁邊種了不少的竹子,一群雲雀在上面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
竹林下蹲了一個小孩子,走近一看,原來是叫猴子的小道士在路邊玩著竹蟲,這小傢伙見我們來了,嘻嘻的笑著把一隻大的長嘴竹蟲拿給我們看。院子的入口是一道八卦門,門上寫了“松淘居”三個字。門口竟然還有幾隻雞在尋著食,一進院子,裡面很幽靜。
院子中間一棵水桶粗細的黃柏正在吐著嫩芽,樹下面有一個小的池塘,裡面有一大叢菖蒲。一大片芍藥花開得正旺,一群蜜蜂嗡嗡的上上下下飛。除了這一片芍藥和幾株牛膝,牆腳下面還種了一窪半夏和一支箭,這些草藥我是認識的,都可以用來治療傷筋動骨。
走過芍藥花叢,一個非常老的道士半躺在木頭椅子上打著瞌睡,旁邊一方長著青苔的石桌子上面放了一本發黃的書。這老道滿臉的黃褐斑,頭髮鬍子都是雪白,一小撮稀疏的頭髮挽了一個髮髻耷拉在腦後。或許是太老的緣故,就連我們走到跟前這老道也沒有醒來,自個兒的打著呼嚕。
我瞟了一眼石頭桌子上的那本書,竟然是一本線裝本的《醫學心悟》,我知道這是雍正年間名醫程國彭的著作。從眼前看來,種種跡象讓我肯定這個人就是白龍觀的姚老道。大家等待了半天,羅道士見那老道沒有甦醒的意思,於是上前輕聲的說道:“太師傅,山下的人看你來了。”一連喊了幾遍,這老道才嗯、嗯應了兩聲,抬起頭來望著我們。
三叔走了過去說道:“老神仙,我們來打擾你了。”
“喲,原來是魯三啊,你怎麼上來了?哦,是不是為了獅子牌的事情上來的啊,他們都上來了嗎?”這老道微微的挪動了下身子,眯著眼問道。
“對,都上來了,就是為這事上山來的,也是上來看看你老神仙呢!”三叔回答道。
“哈哈……什麼老神仙,不過就是一堆老骨頭,再說神仙有什麼好的!那也是蹭日子瞎過活。我也活夠了,剛才還夢到幾十年前的事情呢,還是年輕的好!別說其他的,這牙齒,這手腳,也都不如前個聽使喚啦!”
“太師傅身體好得很,山下的百姓對你老人家都是翹首以盼呢!”三叔笑臉相迎。
“不中用啦,這也難得。你看看,馬瘸子、龍半仙、石柏年、趙矮子,還有莫正林,這幾年個個的都去了。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啊!人活著,當真過就好,沒必要讓別人都記著……”這老道搬著指頭一個個的數,邊數落邊感嘆不已。或許是許久找不到傾訴的物件,見到我們來了,羅嗦個不停起來。
“九兒,過來,喊姚祖祖。”三叔把我喊到老道士的跟前,說道:“老神仙,你看看這是誰來拜望你老人家來了?石九,九兒,我石老伯的大孫子。”
那老道聽完三叔的話後,抬起頭來不斷的打量著我,我連忙彎著腰喊了一聲姚祖祖。我們那裡只有非常老的人才能被尊稱為祖祖的,表示對方的輩分、地位或是年歲很高。這個老道士,如今也不知道多大的年齡,聽說還是戴老道的大師傅,比我祖父還要老出許多,少說恐怕也有一百歲了。
“是石柏年的孫子?噢,都成大人了,果然跟他父親一個樣子,就是高些。”老道往前傾了傾身子,看了看我微笑著說道。我打量著他,很慈祥的眼神,鼻子碩大,眼袋拉得非常厲害,果真是老,連眉毛都白完了。這老道在我全身上下不停的掃視後,我見他的眼睛突然盯住我的左手手背不放,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眼神裡充滿了疑惑。
“這三個傷疤是怎麼得來的?”老道士望著我緩緩的問道,聲音蒼老得有些沙啞。
“我們正為這事情來煩擾你老人家呢……”沒等我開口,三叔就連忙的回答著他,接著又把我手背傷口的由來給他說了一遍。姚老道閉著雙眼,仔細的聽三叔說起事情的經過。等三叔說完後他還是不說話,一動也不動,好比我們在對著一個雕塑傾訴。小院裡很靜,靜得如同連一根松針掉下來都能聽到。
“‘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為坐忘。’這莊子的意思是告戒我們要遺忘自己的身體,屏棄自己的聰明,離開了形體拋棄了智識,使一切無阻礙,這樣才能夠坐忘所有!只有坐忘一切,我們才能夠超然物外忘卻形骸,讓自己不懼怕一切外道的邪魔。所以說,聖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之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老道士侃侃而談,只見三叔和羅道士在旁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