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脈相略疾,心緒不安,可是近日有什麼心事?”
太后端坐在凳子上,揉了揉膝蓋道,“我這把老骨頭了,能有什麼心事?”
“患不避醫,今日我便是醫,皇祖母是患,對醫者不必有所顧慮。”顧晏生坐她對面,目光難得柔和,“皇祖母儘管對孫兒吐露心思便是。”
“既是醫,便該知患所憂何事,你倒是說說看,哀家為何而憂?”
“醫者解憂,非制憂之人,孫兒不知皇祖母所憂何事。”
“既不知憂為何事,何知有憂?”
“皇祖母愁眉不展,是憂,心緒不寧,也是憂,皇祖母來找孫兒,便是解憂,既是解憂,早開口是開,晚開口也是開,何不開啟窗戶說亮話?”這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太后突然過來,縱然只是想看看他,又為什麼要來看看他?肯定是心中有事。
她不願意今日說,顧晏生偏要她今日說清楚。
急的是他,急的事卻是太后所急之事。
太后瞧著他,忽而大笑起來,“本來不憂不愁,被你一說,不愁也要愁了。”
因愁所以愁,太后本來便愁,他一說,更愁而已。
“其實沒什麼大事,哀家也沒什麼愁的,愁的人是哀家的兒子,如今的皇上,也是你的父皇。”
終於來了。
這才是太后要說的,看病,憂愁都是表象。
“哀家最瞭解我那個兒子,他最近怕是愁的睡不著覺。”皇帝不想立顧晏生為太子,他的本意是立大皇子為太子,大皇子成了太子之後,便有了更大的權利,可以鬥敗顧晏生。
顧晏生一輸,周許兩家心中燃起的火也該熄滅了。
偏偏中途出了意外,竟變成了反著來,顧晏生鬥敗了顧晏鳴,所以才有她今天來此一趟。
確實是來解憂的,看看顧晏生也是說辭。
“哀家想叫你主動推去太子之位。”
皇帝金口玉言,一諾千金,還下了聖旨,聖旨出,便沒有收回的道理,所以立太子還是要繼續,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叫顧晏生主動推去太子之位,這樣一來皇上不會失信,顧晏生也做不成太子。
太后站起來,“那不該是你的位置,強求也沒用。”
皇帝沒有想立顧晏生為太子的意思,太后是他的母親,本便該站他那邊,即便是孫子,隔代的感情也不如母子。
顧晏生握緊了拳頭,“皇祖母這個憂,不該這麼解。”
太后回頭看他,“那該怎麼解?”
“此憂要解,便要說的更明白些,孫兒怕會傷了感情。”顧晏生請示太后。
“但說無妨,哀家恕你無罪。”太后想看看,他要怎麼解。
顧晏生點頭,“既如此,那孫兒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講開了。”
他負手而立,“父皇之所以不立我為太子,是想立皇兄為太子,反過來對付我。”
“他想殺了我。”
太后陡然瞪來,剛要呵斥,又想起方才說的,恕他無罪。
“你繼續。”她壓下心中萬千想法,只輕柔道。
“父皇想殺我不是一天兩天,我能感覺到,他只是少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這個理由要叫周許兩家相信,大家心服口服。”簡單來說就是希望他死於意外,死於別人的手。
若是那人親手殺了兒子,便會被別人利用,傳出對他不利的謠言,謀殺親子云雲。
“既然父皇想殺我,我成全他未嘗不可。”顧晏生嘴角勾起,“成全了他,皇祖母的憂自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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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春欲去,望月照行人。
太后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顧晏生說的辦法,此法子一箭三雕,既然能叫他自己得償所願,又能解開她的憂,還能保住他兒子的信用,進而殺了顧晏生。
該怎麼說呢,居然會有人幫助別人殺自己,不知道該說他傻,還是有大將之風,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不計較別的?
顧晏生說的很清楚,他什麼都知道,包括皇帝的目的,但他還是挑明瞭,什麼都講的清清楚楚,沒有半點傷秋悲春,出乎她的意料。
一般人要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想殺自己,不慌也會難過死,顧晏生與他們恰恰相反,非但沒有慌亂,反倒迎難而上,主動談這件事,還想了個辦法,叫她勸說皇帝。
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點欣賞他。
太后出了書苑,純蘭早已等候多時,連忙將手裡的衣裳拿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