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珩摩挲著她頰邊早已不甚明顯的刀疤,道:“那時候不在,是我這輩子再也彌補不了的遺憾。”
顧長安看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喜悅又像是羞怯,她費了大力才掙出來的一隻手驀地抓住他的衣襟,借力仰首在他微涼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地觸了下,道:“既然都已過去,你又何必畫地為牢。”
溼涼的觸感沿著脖頸輕柔地蔓延,當十指相扣,綢緞般的黑髮如膠似漆的糾纏,肌膚上細密的汗珠頑皮地沾滿額角,彼此深入骨髓的承諾,在每一次戰慄和輕喘間得以印證。
顧長安疲憊地睡去時,似乎解開了曾經凝在心頭的疑慮和不甘。她眉心的褶皺終於舒展,劉珩握著她細長的手指,明白他已握有此生至珍——縱使萬里江山瑰麗無匹,也抵不過眼前人觸手可及的溫度。
**
元光二十六年隆冬,大齊皇帝終於拗不過磨人的寒風,在眾嬪妃哀哀的啜泣聲中駕崩,次年元月端王繼位,改號建平。
慶陽宮空蕩蕩的簡直能容兩匹馬在裡頭撒歡,顧長安從搬進來就不大舒服,閒來無事乾脆叫人在後頭立了倆靶子,又搬來幾樣趁手的兵器給插在架子上。
劉珩在前朝忙著他父皇留下的那些爛攤子,一收拾起來才發覺積弊甚多,開了頭就抓不到尾,一連半個多月都恨不得住在含章殿裡。
顧長安在她姑姑賢太妃的教導下,窩在小廚房裡燉起燕窩,結果差點把廚房給燒了,廚子們嚇得跪了一地,再也不敢讓娘娘動手,只敢把最後一道裝盛的活交給她,勉強算是“親手”了。
劉珩前一日還喝著糊了的燕窩,後一日就恢復了原有待遇,隨口問了兩句才知道慶陽宮差點走水,驚得趕緊把手裡的摺子都撂下,顛顛兒跑到慶陽宮去看那個不安分的人。
劉珩來的時候,顧長安正紮好了姿勢彎弓搭箭,長指一鬆,利箭“咻”一聲正中紅心。可惜娘娘不大不滿意,又讓小太監把靶子往後挪了兩丈。
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幾輪,才拎了塊帕子走過去,把她手裡的長弓接過來。
“君菀都說了不讓你舞刀弄槍,趁著我管不了你,要反了是吧?”劉珩抬手要給她擦額頭的薄汗,顧長安卻偏頭一躲,垂眸規矩地蹲禮,“臣妾”倆字還沒蹦出來,就被他給拉住了,道,“算了,都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能省就省了吧。”
顧長安呼了口氣,從他手裡把帕子拿過來,隨手擦了兩把,道:“從前你我是夫妻,現在首先是君臣,而後才是夫妻,這些小事別再給外人落話柄了。聽說皇叔私下裡勸你納妃,姑姑也與我談過幾回,只要你……”
“顧長安!”劉珩驀地打斷她,眉心緊蹙著,“就怕你也來與我說這個,別的就不同你講了,只說一條,平江王當日點頭將你嫁與我時便說了,人在我劉家,那是半點委屈都不能受的。”
顧長安抬腳往頤和殿走,與劉珩並肩而行,“縱觀各朝各代,也只有前朝的惠帝終其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結果怎麼樣呢,也沒被後世稱頌吧?誒,你彆著急反駁我,我也不是大度的人,先前我不想讓你娶靜慧,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畢竟這裡頭還牽扯著跟南燕的關係,到時一個處理不妥難免就是麻煩。”
“惠帝是勤政愛民的賢明君主,縱然後世對他的私生活多有議論,可帝后豈不也是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劉珩牽住她的手,倆人慢悠悠走著,“父皇病重後,積攢下來不少事,朝中現在還能勉強維持著平衡局面也全憑皇叔左右逢源。莫說我現在無心,就算有心也沒那個精氣神,何況納了別人以後,也是常年晾著她們,你總說女人們被條條框框困住,要是咱們為了堵上外人的嘴,耽誤了這些女人的一輩子,豈不是造孽了?”
顧長安停下來偏頭看他,失笑道:“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強詞奪理,難得我摁下自個兒的許多不悅來跟你平心靜氣地談,反倒像我逼你幹什麼壞事一般。罷了,這事就說這麼一回,往後不提了,皇叔與姑姑再來找我,一干擋回去就是。”
“說起來,靜慧嫁給九弟也有段日子了,九弟總說靜慧要進宮來見見你,你意下如何?”
顧長安無奈,“聽說他們倆倒過得還不錯,只是靜慧把九弟的幾位側妃折騰的夠嗆,她要來便來吧,也不能一輩子躲著不見,這刁蠻公主恨我也是恨得挺實在。”
劉珩揶揄道:“恨你的人都能排到東華門外,你還怕她一個不成?”
顧長安嘆口氣,卻沒再說靜慧,轉而道:“前二十幾年都是風裡來雨裡去的日子,性命就掛在手裡的刀劍上,說不好哪天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