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船,二人路上便也不急。兩人這是頭一次一起坐船入京,周寒於這一路頗為熟悉,何處有何風景,何處有何吃食,何處又有何典故,他都一一同方青梅和趙睿娓娓道來。遇到熱鬧的地方便停了船,三人下去沿著河岸走一走看一看,因此這一路走的十分悠哉。
倒把趙睿高興的壞了:
“這一路走的,比來的時候可值了。沿途好吃的好喝的,可是一樣都沒落下。”
周寒便笑道:
“你也別光惦記著吃喝。這一路講給你聽的風俗典故,好歹往心裡去些。省的回去王爺考問時一問三不知,只怕又要罰你跪了。”
不知道是因為趙睿在旁周寒有所收斂,還是別的緣故,方青梅覺察自離開揚州——確切的說,是自打定了北上的行程,周寒便不像前幾日那樣高興。兩人似乎又回到去年在京城時的狀態,周寒固然對她關心,眼神行止卻委婉了許多,不像前幾日的毫無掩飾。
她心中暗鬆了一口氣,卻也難免幾分失落:古人說士之耽兮,猶可脫也,誠不我欺。也許是看出她心中的猶豫,周漸梅心中也漸漸淡然些了。也許周漸梅對她,也並不是不可轉移的吧。
這麼走走停停,三人正月十七日出發,直到了二月五日傍晚才抵達了京城。周寒將趙睿送回王府中,也算平安交了差;又同府中諸位請安,分發揚州帶來的禮物,直忙了一天才忙完了。
七日這天方歇下來,方青梅又請了李涵珍來為周寒複診腿傷。仔細為周寒查驗過傷口,細細拿捏了骨頭,李涵珍笑著同周寒和方青梅道喜:
“週二公子這傷長勢很好,行走奔跑已無大礙了。只是日後仍要記得,不能磕著碰著,不能受涼,海貨鴨鵝等發物最好也少碰。過個一年半載,便可與常人無異了。”
方青梅聽了,一時大喜過望。
周寒卻淡定,從容向李涵珍道了謝,又奉上諸色謝禮將人送走,回過頭來才同方青梅笑道:
“今日過午,我陪你出城騎馬吧。”
一出城來,方青梅便興奮得很——自去年至今,她又有大半年沒有碰過馬背了,這會騎上馬,整個人便如籠子裡撒出來的鷹一樣,幾乎半癲了,沿著城外河岸放馬跑了一陣,才又勒馬從遠處掉頭,一路跑了回來。
周寒卻仍不敢快跑,控馬徜徉在後,只笑看著方青梅一路撒歡。時令才二月中旬,出城踏青還早了些,風仍有些涼,他身上換了件半舊的藏青披風,邊上鑲了同色毛邊,馬蹄蹭蹬,他騎在馬上腰背卻挺得筆直。
往日出門不是轎子就是馬車,這還是方青梅頭一次看到周寒騎馬,見他控馬的姿態散漫中帶著嫻熟,自有一番從容的風采。她到了他跟前便也掉轉馬頭,讚歎一句:
“周漸梅,你騎術想必一流。”
周寒微笑道:
“只怕比不上你在馬背上身輕如燕。”
“那是自然。不是我自吹自擂,”方青梅一甩馬韁,控馬跑出幾步又轉回來,勒著馬韁揚聲笑道,“這京中騎馬能勝過我的,只怕也不算多。”
周寒聽了,卻笑著瞄瞄她的雙腳:
“這麼喜歡騎馬,卻沒有長羅圈腿,也是萬幸。”
“……”
方青梅被他打趣了一回,忍不住翻個白眼,嘀咕道:
“……橘生南則為橘,生北則為枳。”
怎麼這人一入京來,嘴巴就變得這麼壞?
兩人在城外踟躕至黃昏才打馬往回走。一路無話,進了城回到府中吃過了飯,周寒送方青梅回後院。漫步過了院中的小花園子,園中花木已萌出新芽,迎春與連翹開的豔麗,在霞光中連一片。
兩人走到了園子外頭,周寒卻忽然問道:
“聽阿睿捎信說,徐將軍昨日也抵京了。”
“哦。徐鴻展說回京給我訊息的。”方青梅聽了,道,“想必這兩天就有信了。”
“那麼去西北的行程,想必也該定下了。徐將軍軍務在身,軍令如山,只怕說走便要走了。”周寒說著,又囑咐道,“行裝我已經給你備下了,裡頭放了些盤纏,一件厚衣裳,兩身男子裝束,一些擱得住的吃食,和給徐將軍的謝禮。還有從前我看過的兩本書,帶在路上解悶吧。”
方青梅聽了,並不多加推辭:
“……嗯。多謝你了,周漸梅。”
周寒停住腳步,沉吟片刻,又一字一句慢慢囑咐道:
“聽夏掌櫃說,西北災荒有所緩和,可眼下青黃不接,我估計未必有多少起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