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別人不行,他們再聰明厲害,也會沒有透視眼,凡事都會往好處想。最起碼最為心學弟子,徐渭做夢也不會相信溫良恭儉讓的徐閣老報復起來,會那麼猙獰可怖,雞犬不留!
“這麼說胡宗憲並不擔心倒向嚴黨,會身敗名裂?”唐毅跳出了思維誤區,腦袋重新靈活起來,敲著桌子問道。
徐渭嘿嘿一笑,“至少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擔心。”
“那他擔心的是什麼?”
“擔心你,也擔心你背後的人!”徐渭抱著膀,神氣活現地說道:“唐毅可不是區區秀才而已,首先你的老爹和老師都是東南的大員,隱隱是獨立於張趙之外的第三支力量,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扳倒張經就要讓他們費盡吃奶的力氣,如果你要是倒向張經,瘋狂反擊,他們未必吃得消。”
唐毅微蹙眉頭,搓了搓手。
“似乎也有道理!”
“是一定好不!你可別忘了,張部堂是心學中人,你也是心學的弟子,江南又是心學的大本營,無論朝野都有強悍的力量,只是這股力量缺少領頭人而已。如果由你指揮排程,勝算絕對不小。”
吸!
唐毅的臉色變了變,徐渭的說法打動了他。
“這麼說胡宗憲把事情告訴我,就是取得諒解,也是安撫心學門人,降低張經倒下去的影響,避免雙方立刻撕破臉皮,拼個你死我活。”
“聰明,你的智商終於正常了。”徐渭笑道:“只要給胡宗憲一點時間,讓他站穩了腳跟。他就不需要你的幫助,甚至會把你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信不信哥哥的判斷?”
“信,怎麼不信!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論趙文華還是胡宗憲,都有把柄捏在我的手裡。”
徐渭搖頭晃腦,在地上來回走動,笑著說道:“行之,現在情況明朗,你還不想辦法幫著張部堂幹掉趙文華,順帶著拉下胡宗憲?要知道張部堂是個君子,他不會把你怎麼樣,趙文華可是十足的小人,加上胡宗憲,這個,這個梟雄,沒錯,他就是梟雄,這倆人的威脅太大了。”
說完徐渭滿懷信心看著唐毅,兩隻小眼睛都捨不得眨,似乎下一秒唐毅就會暴起,鏟奸除惡,匡扶正義。
可是誰知唐毅竟然像老僧入定,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也沒有什麼悲喜。
“乖乖,你不是最討厭被人利用嗎?怎麼捨不得對胡宗憲下手?”徐渭怪叫著問道。
“的確有那麼一點!”唐毅苦笑,他一想到“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雲”兩句,心裡頭就無比酸楚。
胡宗憲以他無與倫比的犧牲,換來東南的安寧,而又在身陷冤獄,死在宵小之手,禍及妻兒,冤屈不下於狄青岳飛,一想到這裡,哪怕是鐵石心腸,也下不去手。
“文長兄,為了東南百姓計,為了天下蒼生計,胡宗憲都比張經更適合那個位置。”
“怎麼會,張部堂清正廉潔,文武才略……”
“不要說,辦事不是選道德模範!”唐毅斷然道:“東南之複雜我和文長兄說過,作為東南的掌舵人,最重要的本事就是調和鼎鼐,在各種勢力中間找尋平衡。嚴黨是朝廷最大的勢力,東南倭亂又是大明最迫切的危機,如果嚴嵩放手,他還怎麼當首輔?如今東南錯綜複雜,就在於上下沒法一心,反覆折騰,虛耗精力,坐視倭寇壯大。所以這一次,我們必須接受一個嚴黨的總督!文長兄,你說天底下還有比胡宗憲更合適的嚴黨嗎?”
此話一出,饒是徐渭才智過人,也傻了眼。
嚴黨也不是沒有人才,可要麼貪得無厭,要麼不懂東南的情況,胡宗憲雖然不完美,可是他的方向正確,有做事的魄力、能力、毅力,除此之外,還有誰……
挖空了心思,徐渭突然眼前一亮。
“行之,要說真有一個人,比胡宗憲還合適?”
“誰?”
“就是你唄!”徐渭嘿嘿說道:“怎麼樣,有興趣嗎?”
“當然有,不過很可惜等我有資格邁入部堂一級,少說要十年之功,東南等得起嗎?”唐毅苦笑道:“不是淵明偏愛此,此花開後少花開。就算被利用了也好,我都要助胡宗憲一臂之力,讓他能掌握東南。”
“那張部堂呢?就看著他送死嗎?”
“不,張部堂我們也要保!至少要讓他安然致仕,否則我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不要總扯上我好不好,是你的事。”徐渭雖然嘴上說著,可動作卻一點不慢,和唐毅一起出去,帶著護衛,一溜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