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嚴嵩把持朝局二十年,就猶如陸太保的錦衣衛,徐階入閣十年,厚積黨羽,勢力驚人,好比麥福,至於唐閣老,雖然新晉入閣,但是名望卓著,加上有大人輔佐,師徒同心,其利斷金,正好堪比袁亨。”
茅坤突然覺得把唐毅比成廠公有些不妥,忙笑道:“大人勿要介懷,外廷和內廷還是不一樣的。”
反倒是唐毅,爽朗一笑,“沒什麼不一樣的,都是爭權奪利。鹿門先生,您以為陛下會著力多少?”
這下把茅坤也問住了,“鼎足之勢,要天時地利人和,不光要有手段,還要有運氣。當然,陛下肯定是希望布成這個局的。自入秋以來,歐陽夫人數次病危,這個秋天對嚴黨來說,是挺冷的!如果嚴黨驟然垮臺,勢力都被徐階接收,徐階就會成為超越楊廷和的權臣,陛下已經吃過一次虧了,斷然不願意看到。倘若能有第三股力量,牽制徐階,使得徐黨無法完全吞併嚴黨,等著嚴世藩捲土重來,朝廷又是三方互相牽扯,只是位次換了一下而已。陛下還能安心操縱朝局,高枕無憂。”
一番鞭辟入裡的分析,讓大家頗為贊同,站在嘉靖的角度,的確這是最大的利益所在。
可是一個疑問就出來了,徐渭想了想說道:“行之,嚴黨佔據天時,雄兵百萬,爪牙無數,堪比曹操;徐階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已經搶佔地利,是當世的孫權;現在就看行之你了,到底願不願做劉皇叔啊?”
王世懋在一旁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笑道:“還別說,跟蜀國這有點相似啊!劉備有仁義之名,荊川先生學問天下皆知,劉備有諸葛輔佐,一飛沖天,荊川先生有行之幫忙,師徒同心,咱們這些人不正是蜀國的五虎上將嗎,大家一起打天下啊!”
好一番高論,出乎預料,響應他的卻沒有幾個。
茅坤一臉凝重,“朝局瞬息萬變,可不能生搬硬套。大人和唐閣老固然力量不弱,但畢竟在京城根基太淺,一旦全面拼殺,不說別的,文長,敬美,你們還都穿著藍袍,架不住一次京察的。嚴徐兩方,都是籌備了幾十年,從上到下,從京城到十三布政使司,到處都是他們的人,你給我一拳,我能還回去一腳。只怕大人還沒有這個力量啊!”
剛剛燃起來的鬥志,被一盆冷水,給潑了回去,王世懋有些意興闌珊。一個勁兒的看徐渭,心說你丫的不是嘴皮子很厲害嗎,怎麼不多說兩句!
徐渭直翻白眼,下一步該如何走,不是耍嘴皮子的事情,關係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必須反覆推敲,馬虎不得。
“行之,鹿門先生說的不錯,可是別忘了還有四個字,身不由己啊!”徐渭感嘆道:“陛下同意荊川先生入閣,應該就是存了心思,讓你們和嚴徐鬥,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就算你們不動手,人家也不會客氣,與其那樣,還不如來一個魚死網破,說不定能殺出一片天!”徐渭斟酌著說道。
“不可!”茅坤極力反對,“大人,官場之上,不能存賭徒的念頭,以老夫之見,實力不夠,千萬不能強出頭,眼下最好的辦法,還是跟著徐閣老,穩妥為先。”
“未必!”
王世懋駁斥道:“徐階算計行之的事情還少了,跟著他,我們這些人都會成為炮灰的。”
沉默的朱先說道:“或許會損失一些,可是徐階應該不會做絕,只要能保住大人的安穩,下面的人吃多少虧,日後補回來了就是了。”
大傢伙爭論不休,唐毅也一時沒有主意,正好趕上了中午,親自讓廚房做了一些小菜和點心,填填肚子,接著聊,非要把意見給統一了。
正在這時候,譚光突然拿著一封名帖,送到了唐毅的面前。
“大人,是高大人府上送來的,約您去老地方見面。”
唐毅接過了名帖,映入眼簾的是高拱充滿霸氣的字型,突然眼前一亮,這不就是苦苦思索的辦法嗎!
他急忙把茅坤和徐渭都給叫了過來,大傢伙湊到一起,茅坤首先就撫掌大笑。
“妙哉,真是妙哉!看來老天爺都在幫著大人啊!”茅坤感嘆道:“眼下景王岌岌可危,裕王承繼大統,幾乎板上釘釘,大人若是站到了裕王一邊,不管是嚴嵩和徐階,都要忌憚未來的皇帝,絕不敢太過得罪大人。至於陛下嗎,若是知道大人和裕王走近,他未必會放心把權力交給大人和唐閣老。那麼——恭喜大人,方才的擔憂全都沒有了。”茅坤如釋重負,卻又說道:“大人,可還有一點麻煩,就是您和裕王要是在一起,只怕會暫時受到打壓,仕途不順啊!”
有舍有得,自古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