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變了!”
唐慎由衷地嘆道,以往的唐毅也很厲害,可是總該人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不論是力主開海,還是挑釁嚴世藩,甚至出手幹掉趙文華,乃至於和閩浙大姓較量,他雖然都獲得了勝利,可是總有那麼一點欠缺。
說白了就是匠氣,每一次都要費盡力氣,苦心籌謀,壓上所有的籌碼,固然贏得很爽快,可是其中的代價和危險也不少。
人不可能一直幸運下去,貪多嚼不爛,太過貪功也有吞不下去的那一刻。
如今的唐毅不但學會了攻擊對手,更學會了在什麼時候收手,學會了在複雜的利益糾葛之中,找到最有利於自己的平衡點。
嘉靖視嚴黨和徐黨為黃河長江,不因為清濁好惡而偏廢,唐毅同樣把世家和海商看做涇河和渭水,海商過分了就狠狠敲一下,反過頭來,也不能讓世家獨大,還需要海商牽制。只有駕馭好這兩匹馬,才能帶領著東南快速向前,唐毅也能在馬車上安安穩穩,舒舒服服。
挫折使人成長,唐毅經此一役,不知不覺已經把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角度,去平衡手下的勢力,雖然還很稚嫩,但卻是好的開始。
點一個贊!
“真是高興啊!”唐慎抓起酒杯,和唐毅重重一碰,“來咱們爺倆一醉方休!”
這邊唐家父子開懷暢飲,那一邊有一對父子卻是相對無言,誰啊,就是楊博和他的長子楊俊民。
楊博抓著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一口一口喝著葡萄酒,酒香醇厚,可是老頭子越想越氣。最後更是啪的一聲,把玻璃杯給摔了個粉粉碎。
“爹,您老這是幹什麼,要好些錢呢!”楊俊民埋怨道。
“哼,你爹我這一輩子,沒吃過虧,卻讓一個胎毛未褪的小兔崽子給騙了,真是無顏見人,無顏見人啊!”
楊博怎麼這麼生氣呢,原來那一天和唐毅談完之後,老頭子興沖沖回到了行轅,把兒子叫過來,他口述,楊俊民書寫。
楊博努力回想,生怕漏掉了唐毅的奇思妙想。一直弄了兩三個時辰,寫得楊俊民的胳膊都快斷了才堪堪弄完。
“好啊,真好,按照這個法子,經營幾十年,草原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予取予求。唐毅說得好啊,要學會利用經濟武器,用商品打擊蒙古人,這話頗為管子的精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楊博感嘆不已。
楊俊民撓了撓頭,“爹,孩兒也認為這個方略十分高明,只是光有方略嗎?”
“你還要什麼?”楊博遲疑道。
“好處啊,爹,您忘了,咱們不是要進入東南,分享開海的利益嗎?”
楊俊民一句話,點醒了楊博。
對啊,怎麼把正事給忘了。
這個方略再好,卻沒法立刻變成銀子,而且還需要朝廷國策配合,長期經略,說白了,就是做菜的菜譜,要想吃到美味,還需要購買食材,需要洗菜切塊,需要上鍋烹炒,細心調味,等到能吃的時候,自己還能不能活著都不好說了。
再說得不客氣,就是一張空頭支票。
而東南開海則不然,如今已經是擺上桌子的一道菜,拿起筷子就能吃了。
唐毅這小子典型的畫餅充飢,用美好的遠景把楊博給忽悠住了,輕輕鬆鬆就把他放了出來,愣是沒付出什麼像樣的代價。
醒悟過來的楊博能不氣嗎!
好傢伙,一輩子打雁,被雁啄了眼,唐毅你真行!
楊俊民笑道:“爹,我看唐毅倒是挺有趣的,倒不如咱們就做一個順水人情,和他交個朋友算了。”
“不行!”楊博斷然說道:“告訴你一句話,你爹這輩子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楊俊民把手一攤,“那您還能如何,進攻南京的罪名是許家和鄭家的,加上之前被查抄的李家和蔡家,七大姓去了一大半,又過了這麼長時間,陛下的怒火也消了許多,奈何不了唐毅的。”
楊博沉著臉,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看著吧,你爹有辦法讓唐毅吃個悶虧,還要感謝你爹手下留情!”楊博伸了伸懶腰,囂張地笑道:“要是不露一手,還真當老夫是面捏的。”
……
嘉靖三十六年的上半年,是動盪的,是混亂的,在前後派遣了六位欽差,東南的案子總算是告一段落。
兵部尚書楊博親自撰寫了長達萬言的奏疏,詳細彙報了東南的情況。首先楊博將主要罪名,搶掠市舶司物資、毒殺巡撫阮鶚、攻擊南京城、豢養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