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啊,幾百萬兩銀子,你都指揮若定,小小一本書就把你嚇成這樣?衡山先生不過是告訴你要以生民為念,要想辦法幫助危難之中的蘇州百姓。”
唐毅訕笑了兩下,的確區區一本書,沒什麼了不起的,大明畢竟和豬尾巴是不同的,想來想去,他把孟夫子放在了書架的頂端,最崇高,也最不顯眼。做完之後,才有坐在了位置了。
“對了,文長兄,你又跑來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你的好老師好像有麻煩了?”
“你是說王知府?”唐毅驚問道。
“嗯!”徐渭拉過了椅子,坐在了唐毅的對面。
“行之,我剛從幾家晉商票號回來,你猜怎麼著?他們居然在拋售票券,老百姓都跑去瘋搶了,隊伍排的老長。”
完了!
唐毅臉色一變,王崇古啊王崇古,你這一手可不高明啊!
雖然瘋狂拋售可以抑制炒作票券,券漲不上去,實際的物價也上不去。但是,唐毅敢肯定晉商手裡的票券根本不夠用。畢竟操控票券發行權的是蘇州的大戶,他們在發動之前,豈會不做好應對。
這一拋售不但沒法抑制物價,還會失去寶貴的籌碼,讓王崇古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徐渭聰明絕頂,跟著唐毅混了這麼長時間,也弄懂了金融戰的關鍵,忍不住說道:“行之,老西兒不是善於經營嗎,他們怎麼如此糊塗啊?”
“不是糊塗,而是有難言之隱。”唐毅斷然說道:“他們畢竟是外來者,比不得地頭蛇,要想調集物資,打壓物價,只怕難度更大。”
“也有道理!”
徐渭翻了翻眼睛,突然驚呼道:“行之,你說王崇古會不會抽身逃跑?把爛攤子留給繼任者?”
“呵呵,在幾天前我也擔心,生怕王崇古抽身走了,可是現在我不擔心了,文長兄,你可知為什麼?”
徐渭搖搖頭。
“還要感謝李太宰,他執掌吏部以來,對嚴黨任人唯親,破壞祖制非常反感,規定凡是地方官吏,必須三年考滿才能調任。王崇古剛來了一年多,又身處抗倭第一線,豈能輕易調動?就算是晉黨實力龐大,想要繞開李太宰和嚴閣老,也是難度不小。再說了,還有一個唐部堂呢!”
“唐部堂?”徐渭皺了皺眉頭,疑惑地問道:“莫非是荊川先生?”
唐毅笑眯眯的,好像是偷到公雞的小狐狸,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徐渭仰天長嘆,替王崇古默哀,攤上這麼個學生,老先生可算是倒了血黴!
唐順之身為南兵部,對南方的人事調動有很大話語權,他不用明著反對,只要在文書往來上動一點手腳,輕輕鬆鬆就能拖幾個月。
這些時間足夠讓王崇古萬劫不復了。
王崇古沒有退路,還剩下唯一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晉商會不會為了王崇古拼命,熟悉王崇古背景的人絕對不會有這種疑問,他的父親王瑤、伯父王現、長兄王崇義、姐夫沈江等都是鼎鼎大名的商人。
再翻開王崇古的履歷,他是嘉靖二十年進士,按理說資歷不算是深厚,可是他從安慶、汝寧知府做起,歷任刑部主事、陝西按察使、河南布政使,蘇州知府,常鎮兵備副使。十幾年間,將大明朝轉了大半,而且凡是他做官的地方,都是晉商勢力範圍。王崇古為了晉商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功勞,他的官職越來越大,跟著他發財的人不計其數。
王崇古有了麻煩,誰能袖手旁觀!
唐毅默默盤算著,無論如何,王崇古和晉商都必須拼了,刀壓在脖子上,不得不戰!唐毅也不再留手,他把手下的幾處產業都抵押出去,換取白銀,再到各處瘋狂採購,囤積物資。
就在他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有人登門造訪。
“唐公子,在下名喚王孺,奉了老爺之命,前來請公子過去商議要事。”
唐毅一皺眉,“你的老爺是何人?最近忙於籌備道試,不是要緊的,就日後再說吧。”他面帶不悅,桌案上擺著一摞厚厚的文章,最上面的剛剛寫完,筆墨還沒有幹。
王孺掃了一眼,頓時駭然。
“真好!”看了一眼,就吸引人讀下去,簡直就是標準的八股範文,自己要是能寫出一半的功力,何至於只是窮酸秀才,不得不給人家當家人啊!
“怎麼先生也懂得八股?”
王孺一驚,忙說道:“唐公子,實不相瞞,在下中過秀才,屢試不第,如今在王府尊的手下做師爺。”
“你是老師的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