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誰,張四維唄!”唐毅越發憤怒。
當年他算計了晉黨之後,沈梅君曾經親口告訴唐毅,她害死了張四維的家人,張四維也命不久矣。
唐毅就疏忽大意,信以為真。
後來張四維在不到一年之後,抱病而亡,和歷史上的結局一樣,唐毅就信以為真。可是他忽略了一點,歷史上張四維是在萬曆十一年遭受打擊喪命的,前後差了十多年,身體狀況當然不一樣。
張四維沒有死,為了躲避唐毅的追殺,潛身寺廟之中,十幾年間,世人幾乎忘了這個名字。
以張四維的小心謹慎,唐毅還一時發現不了,誰讓他太恨唐毅了,非要跑到濟寧,要親眼看著唐毅被處死。
結果呢,他倒是沒有暴露,但是許國剛剛致仕,那麼大的目標,怎麼能瞞得住。順藤摸瓜,自然就查出了張四維的行蹤……
以唐毅的才智,很快就腦補出了很多東西。
“幾年前,李攀龍等人組建商山詩社,效仿商山四皓,想要輔佐萬曆。我當時就在猜,是誰鼓動他們出頭的,現在看來,多半是張四維乾的。他是處心積慮,要和我作對啊!”
“爹,那還不幹掉他!”平凡咬牙切齒,“他敢暗殺您老,不把他腦袋揪下來,我就不姓唐!”
“你給我閉嘴!”
唐毅哼了一聲,臉沉著,很是難看。
“爹,兒子錯了?”平凡不解道。
“大錯特錯了!”唐毅恨鐵不成鋼道:“經歷這麼多事,你怎麼不長進啊!世事如棋,可是人畢竟和棋子不一樣。張四維當然該死,可眼下卻不是拿下他的時候。”
“為什麼?”
“你還沒明白?”唐毅更加生氣了,“縱觀這幾次的事件,尤其是在出手刺殺我,更是看得出來,張四維已經被仇恨蒙了心,全無一絲大局觀。這種自私自利的毒士,留在萬曆的身邊,只會敗光萬曆為數不多的人品,殺了他,那是便宜了萬曆!”
平凡彷彿第一次認識老爹一般,不停偷眼看著,目光中充滿了敬畏,甚至是惶恐。老爹縱橫朝堂二十幾年,鬥得都是最頂尖兒的聰明人。
能活下來就不容易,還能戰而勝之,開創三千年未有的局面。老爹的手段當真是厲害無比!
哪怕是敵人,都能變成他手裡的工具,和他做對手,還真是不幸啊!
“爹,您老準備怎麼對付萬曆?起兵嗎?”
唐毅搖搖頭,“此時起兵,結果還是陳橋兵變,沒有任何意義。為父花了二十年時間,無數仁人志士聚集在你爹的身邊,鹿門先生、句章先生、十嶽先生、徐渭、陶大臨、諸大綬、王世懋、沈林、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羅萬化、陸光祖、李贄、何心隱……”每念一個名字,唐毅的神色就凝重一分。
“天下之大害,在於君王。朱家子孫如此,我們唐家子孫日後也會如此,這是帝制的必然宿命,改變不了的。這一次對抗萬曆,真正的力量在於民間。”
“民間?”
“沒錯,只有讓百姓都清楚皇權的危害,沒人再痴迷皇權,再迷信皇帝,為父的變法也就算成功了。”
平凡皺著眉頭,“爹,孩兒以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百姓有口吃的就知足了,他們才不會造反呢!”
“不然,經過為父這些年的努力,大明的市民數量超過人口的三成,東南各地甚至達到了四成多,市民多了,識字的百姓也多了,他們不再是渾渾噩噩的愚夫蠢婦。相反,他們有著強烈的自主意識,要求維護自己的財富,維護現有的局面。只要把這股力量整合起來,足以和萬曆一拼。”
“百姓之力,萬民之心。爹,您說的不是議政會議嗎?可是萬曆不是封了嗎,人都給抓起來了!”
“哈哈哈,議政會議的關鍵在於民心,不是檯面上的幾個人物。人抓起來怕什麼,重新組建也就是了。”
平凡瞪大了眼睛,頻頻點頭,英明睿智,燭照萬里,這才是老爹的風采啊!
“您老要重建議政會議嗎?”
“不是我。”唐毅笑著道:“平凡,學學你哥吧,也去獨當一面,做出番業績來。”言語中滿是鼓勵。
……
得到了老爹的授權,平凡總算來了精神。
此時東南不少致仕官員,世家大族,豪商巨賈,心學鴻儒都在趕往太倉的路上。內閣七位閣老被罷黜,議政會議成員被囚禁,十幾年的新政要毀於一旦,誰能不怕,唯一能拯救危局的就剩下唐毅了。
“我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