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從裡面走出來兩個面沉似水的中年人,正是徐階留在東南的兩個兒子,徐琨和徐瑛。
“姓吳的,誰給你的狗膽,趕來我們家鬧事?”說話的正是徐瑛,他站在漢白玉的臺階上,抱著肩膀,充滿了不屑地看著吳時來。
“你拍著胸脯,捫心自問,十多年前,你到了松江當推官,你那個時候,是怎麼樣的派頭?這些年平步青雲,都是我爹提拔你的,恩將仇報,欺師滅祖,你還算是人嗎?”
說著,徐瑛狠狠啐了一口。
他把吳時來的老底兒都給揭了,吳時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突然仰天狂笑,倒把徐家的兩個人給弄糊塗了,莫非他們有諸葛亮的本事,能把吳時來給罵瘋了?
只見吳時來笑夠了,突然一瞪眼睛,兇光四射。
“二公子,三公子,你們問是誰給了本官的膽子,告訴你們,就是令尊,我的恩師,存齋公他老人家!”
吳時來眼望著北方,抱拳拱手,感慨地說道:“恩師在京城為官多年,屈身下士,住陋宅,食不過一葷幾素,四季常服,不過八套,換乾洗溼,勤儉節約,樸素淡雅,人所共知,學生們無不視老師為榜樣。你們身為老師之子,不學令尊節儉持家,克己復禮。反而為所欲為,禍害鄉里,所作所為,無不令人髮指。師相的名聲,都是被你們兩個逆子給敗壞的,若干年後,師相有什麼閃失,也是你們咎由自取。身為弟子,自當為老師排憂解難,你們不管罵什麼,本官都不會在乎,總而言之,我做的一切,老師早晚會體諒的!”
果然,彈劾過嚴嵩的人物,就是不一般,拿著徐階的話,把兩個混蛋給堵得臉紅脖子粗,沒有話說。
吳時來心中得意,他冷冷說道:“二位公子,你們還想和本官動手嗎?”
“這個,自然不想。”
“那還不閃開!”
“不行!”徐瑛怒吼道:“你抬頭看看,這是一品閣老,當朝首輔的家宅,不是酒飯茶肆,可以隨便來往。裡面還有那麼多女眷,要是被衝撞了,誰能負責?”
吳時來遲愣一下,一伸手,把唐毅的手諭拿了出來,高高舉在空中。
“我有欽差大人的命令,還不讓我進去嗎?”
倆人接過來,看了又看,徐瑛氣得直放屁。
“吳時來啊吳時來,你果然投靠了唐毅,我可告訴你,自古以來,背棄老師,欺師滅祖的人,可沒有好下場!”
吳時來好歹是朝廷命官,被倆小子指著鼻子罵,火氣也上來了。
“本官什麼下場不知道,可是你們兩個,保證沒有好下場!”他一揮手,“給我進去!”
那些鄉勇都是跟倭寇打過仗的,哪裡會在乎徐家的烏合之眾,紛紛舉著火銃,都殺了進去,徐琨和徐瑛對視一眼,咬了咬牙,氣哼哼跟了進去。
就在徐家的對面,不大的一座茶攤,唐毅穿著一身便裝,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健碩黝黑的傢伙,三十出頭的樣子,正是席慕雲,他從呂宋趕過來,本想找唐毅,商量呂宋的事情,卻遇到了這麼一出好戲。
“大人,您可知道,徐階的母親臨終的時候,給徐階八個字嗎?”
“是什麼?”唐毅好奇道。
“所遺汝者,惟吾德馨!”
聽到這八個字,唐毅一臉的怪異,連忙灌了兩口茶,生怕吐出來。
第844章寶貴的人
徐老太太的八個字,是什麼意思?
我能留給你的,唯有芬芳的品德!
唐毅第一次聽到這八個字,感覺無法形容,又膩歪,又感嘆,還有些哭笑不得,到了最後,只剩下憤怒了。
祖上只有德行留下來,那如今的這些田產呢,都是他徐階二三十年間弄來的了!真是了不起啊,松江足有一半的土地,蘇州和常州,也有幾十萬畝,都在徐家的手上,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肚量!
看看現在徐家人的作風,德馨何在?
實在是太諷刺了,原本唐毅還有一絲猶豫,覺得會不會太過分了,可眼下他一點遲疑都沒有了,甚至覺得自己太溫和了,必須讓徐家付出更慘重的代價,他們才能真正領會什麼叫做德馨!
“師父,其實沒有那麼麻煩。”席慕雲試探著說道:“您要是真想對付徐家,徒弟大可以找一幫海盜過來,把徐家給滅了,保證誰也看不出來。”
席慕雲偷眼看去,見唐毅的眉頭都立了起來,他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
唐毅真的怒了,他覺得席慕雲這傢伙實在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