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
唐毅愣了一下,那裡出了嘉靖的萬年吉壤之外,沒有什麼東西啊,莫非嘉靖感到了死亡將至,要去看看墳地?
他百思不解,看了看三位謀士,茅坤面帶思索,“大人,我看多半是找人去了。”
“找誰?”
“袁亨!”
茅坤吐出了兩個字,唐毅如夢方醒,用手拍著腦門,怎麼把這位前廠公給忘了,真是該死!
當初盧靖妃的案子,鬧得內廷大亂,麥福被趕回了安陸,袁亨去修墳,內廷只剩下黃錦。那時候大家就分析,袁亨可能是一步活棋。只是好些年過去了,一直沒有動靜,大傢伙都以為這步棋廢了,只是沒想到,如今竟然重新動用了。
“大人,袁亨為人陰險狠辣,不擇手段。他又坐了好幾年的冷板凳,想必一肚子火,要是把他弄回來,只怕要天下大亂了。”茅坤很是憂心忡忡。
王寅殺氣騰騰道:“大人,要不要派人,趁著袁亨沒進城,把他給幹掉?”
“這個辦法好!”沈明臣拍手叫道:“大人,只要袁亨死了,嘉靖就沒有可用之人了,想要興風作浪,也是妄想。”
唐毅低著頭,沒有急著點頭。
事到如今,想利用海瑞上書,啟迪思想,種下變革的種子,只怕是要落空了。想想也是怪自己書生之見,從來變革都是血流成河,光靠著講道理,擺事實,就能讓人把到嘴的肉吐出來,根本是痴心妄想。
幾千年的皇權,已經深入骨髓,想要搶班奪權,就要面對皇權的瘋狂反撲,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阻止了袁亨,還有王亨、李亨、楊亨,世上永遠不缺少替皇帝賣命的走狗。而且就算殺掉了袁亨,那些獲利的人也未必感恩戴德,畢竟人們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
倒不如讓袁亨鬧起來,最好鬧得天下大亂才好,讓人們見識到皇權的可怕和癲狂,嚐到了教訓,下面的事情才會變得容易。
唐毅下定了決心……他不動,不代表別人不動,昌平通往京城的大路上,十幾匹戰馬冒著夜色飛奔。
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蟄伏了數年的廠公袁亨,作為昔日內廷的二號人物,在即將登頂的那一刻,被唐毅狠狠耍了,一下子從雲端摔倒了地獄。
有一段日子,袁亨睡大通鋪,吃硬麵饃饃,喝苦鹹水,幹體力活,被那些小太監欺凌,遭苦力的白眼,多少次,他都想死了算了,何必再留在世上受委屈!
不過袁亨沒有這麼幹,倒不是他不敢死,而是他心裡頭還有一絲朦朧的希望,黃錦那傢伙早就被餵飽了,他固然忠心,卻不可靠。
遇到了事情,還要靠著我袁亨!
果然,就在幾個月之後,嘉靖讓人送來了一副豬苦膽。袁亨激動的落淚,瞬間找到了人生的意義,皇爺是讓自己臥薪嚐膽啊!日後肯定會重新重用的機會,鼓起了勇氣的袁亨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兩鬢斑白,幾乎絕望,嘉靖的旨意終於到了。
召他回宮,一展身手的機會來了!
袁亨年輕了十歲,馬跑如飛,他要在天亮之前,就趕回宮裡,回到心心念唸的皇爺身邊。
“駕,駕!”
隊伍跑過了一座山丘,前面路邊是密密麻麻的野草,突然,從草叢之中,閃出幾點寒光,袁亨的馬匹剛過來,嗖嗖嗖,弓弦響動,箭如飛蝗。
袁亨一身好功夫,急忙使了一個蹬裡藏身,三支箭都射在了戰馬上,馬兒嘶鳴一聲,撲通倒地,袁亨滾出老遠,爬起來瘋狂逃跑,他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沒跑出幾步,從另一面的草叢,又射出十幾支弩箭,全都是淬了毒藥,見血封喉。
袁亨的大腿捱了一箭,沒跑出幾步,就摔倒在地,連同他帶來的十幾個人,全都被殺死,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轉過天來,黃錦端著托盤,裡面放著一碗給嘉靖的藥,心情貌似不錯,胖臉上還帶著笑容。
“黃公公,你這是哪去啊?”
“啊!”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黃錦不用回頭就知道了是誰,手一哆嗦,差點把托盤掉了。
“呵呵呵,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毛手毛腳的,怎麼能伺候好皇爺啊?”
袁亨彷彿鬼魅一般,從柱子的後面轉過來,伸手扶住了托盤,十分親切地拍了拍黃錦的肩頭。
“黃公公,你的身體還是這麼硬朗啊?”
黃錦閃過一絲惶恐,隨機笑道:“託福託福,沒想到是師兄回來了?這幾年過得可好?”
“不好,很不好!”袁亨突然臉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