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不行啊,海瑞犯顏直諫,無論如何,都會成為萬世的表率,直臣的楷模,如果不救海瑞,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徐階還要臉啊!
徐階表態之後,唐毅眼前一亮,慌忙站起身,深深一躬。
“多謝閣老明察,如今這一道關,需要大傢伙同舟共濟,一起闖過去。下官還要去司禮監調查,內閣這邊就要請閣老撐著了。”
徐階眯縫著眼睛,不得不說,唐毅做事越發有大家之風,海瑞上書,已經不再是黨派門戶之爭,而是整個文官集團和皇權的爭奪,雙方往日有多少恩怨,此時都必須放下來,和衷共濟。
徐階同樣看得明白,一個衰老將死的嘉靖,是承受不起劇烈動盪的,只要他的腦袋清醒了,海瑞就不會有事。
當然,前提是海瑞要撐到嘉靖清醒過來。
唐毅先去調查裕王,接著跑到了內閣,又要去司禮監,看起來是在不顧一切查案子,實則是滿天下散佈《治安疏》,拖延時間,同時也是告誡各方,包括內廷在內,不要摻和進來,瓦解嘉靖手中的牌。
一個臣子,敢陽奉陰違,算計皇帝,真是膽大包天活膩味了。
可偏偏這個關頭,唐毅的大膽舉動,卻是深思熟慮,老辣之極!
大臣們不用說了,就連內廷的璫頭也要好好掂量一番,嘉靖已經這個樣子了,傻瓜都知道時日無多,眼下跟著嘉靖起鬨,對海瑞下死手,還不把文官得罪死?
再說了,為了海瑞叫好的,又豈止是文官?
別看大傢伙捱了一刀,沒有後人了,可親戚總還有吧?就算再退一步,誰也不願意天天面對著淹死人的唾沫星子吧!
伺候了嘉靖二十年,修宮殿,煉丹藥,寫青詞,到了年節,頭上還要戴滿香花香草,陪著一起跳大神,哪怕對待父母都沒有這麼孝順過?
看到了《治安疏》徐階不是咬牙切齒,很意滔滔,相反,居然是老懷大慰,深以為然。
如果嘉靖知道臣子們都是這個心裡,只怕立刻就會被氣死,到了地獄又被氣得活過,拉著唐毅和徐階這一幫亂臣賊子下十八層地獄,不把他們掐死,都不會罷休!
只是眼下嘉靖還在昏迷當中,只能任由他們“胡作非為”。
唐毅剛要去司禮監,徐階道:“行之,海瑞交際面很窄,官吏們多數之前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會慫恿海瑞上那種奏疏,我大明的臣子,還都是忠心耿耿的。”
哪怕言不由衷,徐階也要這麼說。
唐毅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要把一些無辜的人給放了,你首輔一聲令下就算了,偏偏還要從我嘴裡說出來,什麼責任都不想擔,果然是甘草國老,十足的不粘鍋。你怕我不怕,正好讓百官欠我的人情呢!
“閣老說的是,眼下正是新年,百官都留在西苑,難免人心浮動,與江山不利,就讓五品以下官吏,暫時回家。其餘的高官,都各自回衙門當值,過年這半個月的假,怕是要取消了。”
“應該的。”徐階嘆道:“這時候誰還有心思放假啊,老夫會交代他們,好好做事,無論如何,朝局不能亂!”
“閣老高見!”
從內閣出來,唐毅撣了撣衣服,就差唱小曲了,一想到還在西苑,生生忍住了。趕快來到了司禮監,通稟之後,暢通無阻,來到了黃錦的房間。
黃公公正一臉苦澀,坐在那裡,從頭到腳,寫滿了委屈,才一天多的功夫,臉上也沒光了,嘴角也耷拉了,眼角也散了,眼睛通紅,眼屎老長,連覺都沒睡。
“咳咳!”
黃錦聽到咳嗽聲,連忙抬頭,看是唐毅,差點哭了出來。
“唐大人,奴婢冤枉啊!奴婢說得都是實話,您快和皇爺說說,把奴婢放出去吧,奴婢還要伺候皇爺呢!”黃錦哭得可憐,唐毅心裡也難免發酸。
朋友多年,黃錦這個人的確不錯,寬厚,老實,長了一副菩薩心腸,和印象中狠辣的內廷總管,全然不是一回事。
這一次唐毅也算是利用黃錦,還把他推到了生死邊緣,實在是不夠朋友!
“黃公公,陛下被那個畜生氣昏過去,還沒有醒來,我是奉命查案,已經問了裕王,還有內閣的諸位大人,現在要審問你,不要害怕,只管實話實說。”
黃錦仔細聽著,懸著的心下來了一半,敢情裕王和徐階都被盤問了,天塌下來,有兩個大個子頂著,也不會砸到他。
“你可認識海瑞?”
“不認識,至今沒有見過。”黃錦說著,有小太監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