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竹見她又是一拳過來,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堪堪避過。
李幼蟬嬌嗔一般,數個粉拳又是襲來。顏青竹雙手在前面胡亂揮動抵擋,又不住倉惶向後退去,直退得離屋牆還有數寸,李幼蟬方才收了手,在一旁傷心啜泣。
顏青竹緩緩喘著氣,忙又解釋道:“幼蟬姑娘,我絕不是與你置氣。可是有什麼事,叫你誤會了?”
李幼蟬追打顏青竹時動作太大,小燈籠被晃得熄滅了,她一生氣,索性把燈籠扔了,吸了吸鼻子道:“誤會?誤會什麼?你平日待人家是如何的?今日倒不敢認了麼?可教我高看你了!”
顏青竹嘆了口氣,眼神裡甚是無辜,甚是迷惑,這讓李幼蟬見了越發難以控制住一腔怒火。
“你鎮上賣六十文一把的花傘,在村裡也至少要賣四十文的,卻白白送了我。這不是待我不同嗎?”李幼蟬雖是問話,其實語氣肯定得很。他待她,就是不同的!
顏青竹一怔,想起事情發生的原委,實話道:“那把傘……那把傘是晚上趕工做的,屋裡暗,我把傘面貼反了,可所有工序都做完了我才瞧見。本是想拆了重做的,恰巧你那日來看上了那把傘,說是花色畫得朦朧,合你心意……其實那是因為貼反了。我想著這種殘品收你錢不合適,才說的你若喜歡,拿走便是。並……並不是你理解的那般意思。”
李幼蟬想不到他這麼說,讓她有些下不來臺,瞪大了眼睛氣道:“那人家後來又去你那裡選傘,見你做了十多把傘,傘面上都畫的竹子圖案,每把傘的竹子上還畫一隻蟬的。這不就是青竹與幼蟬的意思嗎?你……你別又不承認了!”
顏青竹感覺受了莫大冤屈,可惜對方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他若衝她發火,只怕又惹得她哭哭啼啼,當下只能苦笑搖頭,耐心解釋道:“這個圖案叫做‘瑞竹蟬鳴’,竹子寓意節節高升,蟬鳴便可寓金榜題名,想升官發財的人,或是上京趕考的學子最喜歡這種圖案。我畫這個圖案,是迎合當下風氣,這不過幾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闈嗎?”
李幼蟬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身子輕顫起來,眼神呆呆的,過了半晌,方痴痴地朝顏青竹看過來,語聲也再無剛才的半分跋扈,悠悠然般飄出幾個句子來,“那上個月人家讓你做把傘送到我家來,要紅的傘面,上面畫兩隻相思鳥,又要紫竹做傘柄,刻鏤空的鴛鴦戲水圖,還要紅漆木作傘頂,包個繡了‘喜’字的紅紗。人家聽鎮上的姐姐說,大富人家收彩禮,都有這種貴重的傘呢。這種傘又貴又耗功夫,你若對人家沒意思,幹嘛要答應下呢,難道會不知道其中意思嗎?還跟我說一時半會兒做不好,人家以為你是要更加用心做的。”
顏青竹擦了擦額上的汗,心道:“傘的意思我自然知道,可你的意思我哪裡知道?原來讓我做好傘送上門竟是提親的意思。當時只想著,若是普通一把傘,我做了給你,少收些錢也無妨,可你要求的這把傘,工序太過繁複,雕花繡字還要另請師傅。到時候若收你便宜,那對自己而言近乎虧本,若是收得賺了,又怕一個村裡不好相處,這才推說一時半會兒做不好,實是推脫的意思,沒想到竟被誤會至此。”
顏青竹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便不欲說得太過直白,以免傷了她面子,只道:“幼蟬姑娘,我這人木魚腦袋,當時確實不懂什麼意思。叫你誤會,實在有愧。”
☆、第11章
李幼蟬往腰間掏出一方繡帕,輕拭著面上的淚珠,又試探般問道:“那就當你是不知道吧……可現下你知道了,又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顏青竹覺得有些好笑,卻又笑不出。
“我……我一個窮傘匠,無田無地,誰若跟了我,只怕一輩子過苦日子,我又怎能有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若要不結仇怨地拒絕人家,只好貶低自己了,這個道理顏青竹明白。
李幼蟬拽緊了拳頭,一方繡帕被捏成了爛泥一般,眼皮一翻,狠聲道:“那從頭到尾便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當真是半點意思都沒有!好你個不識趣的窩囊廢,你就做一輩子窮傘匠吧!”
李幼蟬推開籬笆,提步便往回走去。
“幼蟬姑娘,等等!”顏青竹叫住她。
李幼蟬方又停下,回過頭來,悠悠地望著他,“你還有何話說?”他若後悔了,我也不能再軟了態度,非得讓他求我不可。李幼蟬如是想著。
顏青竹拾起地上那個小燈籠,抖了抖灰,朝李幼蟬道:“你燈籠忘拿了,天黑了,你還是把燈籠帶上吧,我給你點燃了它。”
李幼蟬徹底黑了臉,再無半分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