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是除夕,照例是姜顏的生辰。院內已經貼了新的春聯,依舊是姜知縣考上聯,姜顏對下聯,父女倆對這種文字遊戲倒是樂此不疲。
中午吃過一頓豐盛的生日宴,姜顏正懶洋洋地倚在榻上翻看父親送的幾本書,沒多久便聽見曹嬸那個大嗓門在門口喚道:“姑娘,外頭有人找你!”
“來了來了!”姜顏將書隨意擱在榻邊,匆忙穿好鞋子下榻,開門問道,“曹嬸,是誰呀?”
曹嬸手裡端著一盆漿洗過的衣物路過,回道:“他說是福臨客棧的夥計,來替人送信的。”
福臨客棧的人?
姜顏滿心疑惑,走到前門外一瞧,果然有個身穿短打、包著頭巾的年輕夥計站在階前,見她出來,忙彎腰笑道:“姜小娘子,有位公子讓我將這封信交給您。”
說罷,他雙手恭敬地奉上信箋。
公子?
姜顏並不認得什麼福臨客棧的公子,心想莫不是有詐罷?滿腹狐疑地接過信箋拆開,展開宣紙,只見筆鋒遒勁的兩行小字映入眼簾,上書:
【今日巳時已至寧陽縣,暫居福臨客棧。冒昧前來,未敢登門叨擾,盼求一見。】
落款兩個字:苻離。
姜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將宣紙合攏,問那夥計道:“給你信箋的這位公子,容貌如何?”
“呃……很高,器宇軒昂,穿件暗色的武袍,手裡拿著細刀,看起來像是個少年俠客。”那夥計文化水平不高,絞盡腦汁道,“對了,生得極為英俊!就是不見笑容,有點冷冰冰的。”
真是苻離?!
這傢伙是瘋了嗎,大過年的竟然跑兗州來了!
“帶我去見他!”姜顏胡亂將信塞回袖中,提著裙襬跑下石階,走了兩步,又折回去朝屋裡喊道,“曹嬸,待會兒爹孃回來,辛苦您告訴他們我今晚有約,不回來吃飯啦,不必等我!”
“啊……啊?”
曹嬸一邊用青布圍裙擦手,一邊抖著滿身富態的肉跑出來,高喊道,“姑娘,今兒除夕夜呢你這是去哪兒啊!”
“去見個朋友!”說完,姜顏已跑得沒影了。
第48章
出了縣衙的門; 姜顏反倒平靜許多了,不似先前咋咋呼呼; 還優哉遊哉地在街上買了一份糖滾山楂; 用油紙包了; 揣在懷中。
得了客棧夥計的指引,姜顏徑直上了二樓; 在苻離的客房前站定。她伸手叩了叩門,隨即眼眸一轉; 故意放寬聲線,學著男子的嗓音粗啞道:“公子; 小人是客棧夥計,來給你沏茶。”
屋內靜了一瞬; 接著; 冷冽低沉的嗓音傳來:“進來。”
似乎並未發現異常; 姜顏憋著笑; 伸手推開門,悄悄探進去半截身子。
誰知左顧右盼; 都沒有見著苻離。這就奇怪了,方才不還聽見他在裡頭回應來著麼?
姜顏心下疑惑; 剛抬腳進門去; 便見門扇後伸出一隻骨節勻稱的手來,攥住她的腕子施力一扯,將她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禁錮住。
未料門後藏了人,姜顏猝不及防嚇了一跳; 手中的山楂糰子險些飛去,直到後背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熟悉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帶著些許得意道:“你的聲音,我怎會聽不出?”
姜顏本想嚇苻離一嚇,結果反倒被他唬了一跳,心中挫敗,扭身掙開他的手臂道:“好啊,你竟躲在門後嚇我!糖山楂不給你吃了!”
她故意將包裹山楂的油紙包拿開些,苻離卻是長臂一伸,輕鬆越過她的身軀,從她揚起的手中奪走了油紙包。論身高姜顏是比不過他的,只好望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半晌,哼笑道:“我看你才是‘恃寵而驕’。”
苻離似乎頗喜歡她吃癟的模樣,眼裡有淡而矜貴的笑意,自顧自靠在緊閉的門扉上,開啟油紙捻了一顆裹著白色糖塊的山楂,端詳了一陣才低聲道:“和應天府的糖葫蘆不太一樣。”
“那當然了。”姜顏撐著手坐在椅子上看他,催促道,“快嚐嚐。”
她這般期待的模樣,好像剛才說‘糖山楂不給你吃了’是別人似的。苻離也不拆破,將滾了糖霜的山楂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細細品味了一番才道:“甜的。”
儘管苻離不再是鮮衣怒馬的世家公子,但貴氣卻是融入了血脈之中,一顆小小的山楂要分幾口吃完,沒有齜牙咧嘴的儀態,也沒有難聽的吧唧嘴的聲音,安靜得如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從應天府來寧陽縣,少說得走水路四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