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宗實錄》)
經過反覆思想動員,終於,人們表面上不再反對了。大清帝國勉強開上了戰爭軌道。
然而乾隆卻物色不到一位堪當大任的主帥。在所有的大臣中,只有傅恆真心誠意支援出兵,可是此人素不知兵,難以承擔如此大任。平安無事數十年的滿族將領們也“惟守妻孥以求安逸,聞戰陣而甘退縮”。成兗札布、策楞、舒赫德等老將素稱勇敢幹練,可是對這場戰爭卻都心懷退縮,“萎靡懦怯”,無奮勇爭先之態。左右權衡,乾隆勉強選定了班第和永常,分任北路和西路主帥。
接下來是糧草問題。如果按照“兵出糧隨”的用兵常理,這場戰爭根本沒法打。因為平定準噶爾的時機是突然到來的,清王朝毫無準備。前線並無糧草,準備也已來不及。一是從內地運糧到西部,每石米價值不過3兩銀子,可是運費要高達20兩。二是即使清廷財力充裕,負擔得起運費,徵購和運送時間上也萬萬來不及。
乾隆悍然決定,拋棄行軍常規,“因糧於敵”。也就是說,每名士兵自背可吃兩個月的口糧,其餘口糧,沿途取之於蒙古牧民。乾隆的上諭說得冠冕堂皇:“官兵前進,沿途可以打牲,宰殺疲乏牲畜。現在投誠的厄魯特蒙古人所有的牲畜,雖然不應奪取,但是暫時取用,將來再給補償,也無不可。”
這實際上允許官員沿路搶掠。所謂將來補償,只是無法兌現的空話而已。這一大膽的舉動後來被證明埋下了嚴重後患,在當時卻被乾隆認為是唯一的辦法。
此諭一出,不少大臣都目瞪口呆,紛紛反對。陝甘總督劉統勳上奏說此舉太過冒險,仍當先籌糧運餉,然後再進兵。乾隆批評他說:“劉統勳此奏……全不合此次機宜。”
定西將軍永常也反對因糧於敵。乾隆皇帝說得口乾舌燥,禁不住罵起人來:“永常全不知事理之輕重,顛倒舛謬,至於此極!”
一頓痛罵,終於壓住了所有反對者的聲音。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月,清軍北路和西路兩路出師,共計五萬人,加上負責運輸的夫子共近八萬人。每位士兵配備戰馬三匹,共計十五萬匹。配備駱駝一萬峰。乾隆以從準噶爾叛逃的重要將領阿睦爾撒納為前鋒,以收招降之效。果如乾隆所料,準部連年內戰,人心厭亂,清軍一到,紛紛歸降,“各部落聞風崩湧……所至臺吉、宰桑,或數百戶,或千餘戶,攜酮酪,獻羊馬,絡繹道左,師行數千裡無一人抗顏行者。”大軍剛剛出動,就有札哈泌部一千三百戶來降,稱“我等為達瓦齊殘虐,願率屬效力”。緊接著準噶爾頗有權勢的大臺吉也率部屬投降。五月,兩路大軍會師於新疆博樂縣(今新疆博禾市),向伊犁進軍。伊犁民眾也紛紛迎降。“大兵至伊犁,部眾持羊酒迎犒者絡繹載道,婦孺歡呼,如出水火,自出師以來,無血刃遺鏃之勞,敉邊掃穴,實古所未有”。充分證明了這次出師時機選擇的重要性。
在這種情況下,準部新首領達瓦齊無心抵抗,率一萬人逃亡至伊犁西南的格登山。清軍窮追不捨,將其擒獲,送往京師。平準戰爭初獲勝利。
過於迅速的成功往往包含著問題。清軍攻克伊犁後,原以為可以繳獲一部分牲畜、糧食。不料準部屢經戰禍,伊犁並無積存物資。因為軍糧不繼,平定了準部之後,清朝大軍只能迅速撤離,只留下五百名士兵做清朝將軍的護衛,準部由率先降清的阿睦爾撒納與清朝將軍共同管理。阿睦爾撒納本不是一個安分之人,雖然平定伊犁之後,乾隆以其戰功最多,封他為雙親王,食親王雙俸,他仍然不滿足。他見清朝兵力已退,萌生了做準部新汗、獨據準噶爾汗國原來版圖的野心。平定準部之後,乾隆秉“分而治之”之策,準備把準部一分為四,使其互不統屬,阿睦爾撒納卻要求成為四部的統一首領,凌駕眾人之上。乾隆當然不同意他的請求,於是他於乾隆二十年(1755年)殺死清軍將領,起兵叛亂,自立為汗。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二月,乾隆不得不又再次派兵,擒拿阿睦爾撒納。
平叛戰爭進展得很不順利。由於事發倉促,清軍仍然沒有攜帶充足糧草就出發了,一路上對喀爾喀蒙古大肆榨取。到了新疆之後,又大肆搶奪準部故地的牲畜糧食。準部本來就已經陷入饑荒之中,清軍一來,雪上加霜,大批民眾餓死,剩下的都紛紛起來反抗清軍。而前線將領又很不得力,屢屢錯失戰機,使阿睦爾撒納一再逃脫。乾隆皇帝一籌莫展。恰在此時,一直全力支援乾隆平準的喀爾喀部蒙古居然也起兵反叛了。
反叛的原因是清王朝對喀爾喀蒙古的榨取超過了極限。“因糧於敵”的策略在戰爭中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