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凹槽,同在“7”
之前爬過的那個它喜歡的形狀“9”一模一樣,它就再橫行過去,爬了一遍這個“9”。它覺得這個形狀比“7”和“1”好,好在哪裡當然說不清,這是美感的原始單細胞態;剛才爬過“9”時的那種模糊的愉悅感再次加強了,這是幸福的原始單細胞態。但這兩種精神的單細胞沒有進化的機會,現在同一億年前一樣,同一億年後也一樣。
“小羅啊,鼕鼕常提起你,她說你是。。。搞天文學的?”
“以前是,現在我在大學裡教社會學,就在您那所學校,不過我去時您已經退休了。”
“社會學,跨度這麼大?”
“是,楊冬總說我這人心很散。”
“哦,怪不得她說你很聰明的。”
“小聰明而已,和您女兒不在一個層次。只是感覺天文專業是鐵板一塊,在哪兒鑽個眼兒都不容易;而社會學之類的是木板,總能找些薄的地方鑽透的,比較好混吧。”
抱著再遇到一個“9”的願望,褐蟻繼續橫行,但前面遇到的卻是一道直直的與地面平行的橫槽,好像是第一道槽橫放了,但它比“1”長,兩端沒有小細槽,呈“一”狀。
“不要這麼說,這是正常人的生活嘛,都像鼕鼕那樣怎麼行。”
“我這人確實胸無大志,很浮躁的。”
“我倒是有個建議:你為什麼不去研究宇宙社會學呢?”
“宇宙社會學?”
“我隨便說的一個名詞,就是假設宇宙中分佈著數量巨大的文明,它們的數目與能觀測到的星星是一個數量級的,很多很多,這些文明構成了一個總體的宇宙社會,宇宙社會學就是研究這個超級社會的形態。”
孤峰上的褐蟻繼續橫向爬了不遠,期望在爬過形狀為“一”的凹槽後再找到一個它喜歡的“9”,但它遇到的是“2”。這條路線前面部分很舒適,但後面的急轉彎像前面的。。。7 一樣恐怖,似乎是個不祥之兆。褐蟻繼續橫爬,下一道凹槽是一個封閉的形狀:“0”。這種路程是“9”的一部分,但卻是一個陷阱:生活需要平滑,但也需要一個方向,不能總是回副起點,褐蟻是懂這個的。雖然前面還有兩道凹槽,但它已失去了興趣,轉身向上攀登。
“可。。。目前只知道我們這一個文明啊。”
“正因為如此沒有人去做這個事情,這就留給你一個機會嘛。”
“葉老師,很有意思!您說下去。”
“我這麼想是因為能把你的兩個專業結合起來,宇宙社會學比起人類社會學來呈現出清晰的數學結構。”
“為什麼這麼說呢?”
葉文潔指指天空,西方的暮光仍然很亮,空中的星星少得可以輕易數出來。
這很容易使人回想起一個星星都沒有出現時的蒼穹,那藍色的虛空透出一片廣闊的茫然,彷彿是大理石雕像那沒有瞳仁的眼瞼。現在儘管星星很稀少,這巨大的空跟卻有了瞳仁。於是空虛有了內容,宇宙有了視覺。但與空間相比,星星都是這麼微小,只是一個個若隱若現的銀色小點,似乎暗示了宇宙雕刻者的某種不安——他(它)克服不了給宇宙點上瞳仁的慾望,但對宇宙之眼賦予視覺又懷著某種巨大的恐懼,最後,宅間的巨大和星星的微小就是這種慾望和恐懼平衡的結果,昭示著某種超越一切的謹慎。
“你看,星星都是一個個的點,宇宙中各個文明社會的複雜結構,其中的混沌和隨機的因素,都被這樣巨大的距離濾去了,那些文明在我們看來就是一個個擁有引數的點,這在數學上就比較容易處理了。”
“但,葉老師,您說的宇宙社會學沒有任何可供研究的實際資料,也不太可能進行調查和實驗。”
“所以你最後的成果就是純理論的,就像歐氏幾何一樣,先設定幾條簡單的不證自明的公理,再在這些公理的基礎上推匯出整個理論體系。”
“葉老師,這。。。真是太有意思了,可是宇宙社會學的公理是什麼呢?”
“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但宇宙中的物質總量保持不變”
褐蟻向上爬了不遠,才知道上方也有凹槽,而且是一堆凹槽的組合,結構像迷宮般複雜。褐蟻對形狀是敏感的,它自信能夠搞清這個形狀,但為此要把前面爬過的那些形狀都忘掉,因為它那小小的神經網路存貯量是有限的。它忘掉“9”
沒有感到遺憾,不斷地忘卻是它生活的一部分,必須終身記住的東西不多,都被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