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子可不像是緊張。”
“緊張不也得打麼。”謝懷遠笑了笑,眉眼間一片溫和,幾乎蓋過了盔甲上的寒意,“再不拿下王城,朝野上下都不好交代啊……”
楚鈞眉梢微微一挑,道:“是家裡不好交代吧。”
謝懷遠還沒說話,一個穿著關東軍戰袍計程車兵忽然爬上了瞭望塔,探著腦袋張望了一陣,發現他站在篝火旁邊,立刻噔噔噔地跑了過來。
“將軍,有您的家書。”
士兵折了折身,雙手遞上了印著火漆的牛皮紙信封,謝懷遠將將接過,邊上就傳來了衛頡的朗笑聲:“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們陸太醫不愧是在軍營裡待過的人,定點巡查做得十分到位嘛!”
“內子性稚,讓二位見笑了。”
謝懷遠被他們來回揶揄了一番,臉上始終帶著笑,尤其是在看見信封上那行秀麗而又熟悉的字跡時,他的眼底盛滿了溫柔,不過他並沒有立即拆開細閱,而是把它妥帖地放進了口袋裡,旁邊的衛頡看到他這番舉動,不禁有些詫異。
“不開啟看看?”
謝懷遠戴上銀龍頭盔,半是打趣半是篤定地說:“估計又是來督促我按時進藥的,也不急在這一時了,要下暴雨了,我得去東營那邊盯著,免得出了什麼亂子。”
“多加小心。”
楚鈞沉聲叮囑了一句,謝懷遠隨即點了點頭。
“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他步履一轉,身後的大麾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黑色弧線,然後便沿著樓梯盤旋而下,一圈又一圈,宛如長蛇入環,直到他踏出瞭望塔,那玉樹修竹般的身影才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戰馬異常的嘶鳴聲。
又有人來了。
這座崗哨位於西夷腹地,又是如此關鍵的位置,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讓人警覺,謝懷遠一手提韁控馬,另一隻手已經壓在了劍鞘上,然而沒過多久露出半截的白刃就驀然收了回去,斂去三尺寒光。
“王妃?”
端木箏勒馬停下,站在站在五米開外衝他頷首致意:“謝將軍。”
謝懷遠抱拳還施一禮,有些疑惑地問道:“此地甚是危險,王妃怎麼一個人來了?”
雖然他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但從實際上來說,隨軍來到西夷之後一次也沒露過面的端木箏突然來到了前沿崗哨,怎麼看都不像是閒逛,否則以她那個不願給寧王添麻煩的性子,怎會踏入軍營半步?
端木箏也沒解釋,只是淺淺一笑:“我有事想同王爺商議一下。”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誤王妃了。”謝懷遠讓開了通道,並向她拱了拱手,“東營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一步,告辭。”
端木箏無聲點頭,目送他離開了崗哨。
未幾,楚鈞從塔頂繞了下來,神采英拔,健步如飛,眨眼間就來到了她面前,見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槿色騎裝,反手便將披風取了下來,嚴嚴實實地攏住了她,那股混雜著鐵腥味和松針香的氣息湧入鼻尖的同時,她不由得彎起了眉眼。
“還笑,出來怎麼也不多穿點,已是秋末了。”
“穿多了不利於活動筋骨。”端木箏眼角微微上揚,似乎別有深意。
“你啊……”楚鈞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正巧巡邏計程車兵從旁經過,他只好簡單地叮嚀了幾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端木箏抬手攏緊披風,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放心吧,只是去掃個墓。”
蕭瑟秋風捲起一截尾音,悄然送至遠處,浮浮散散,猶如羽毛般輕搔著耳簾,不經意聽到他們對話計程車兵儘管沒有露出任何異色,心裡卻有個小人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差點忘了,這裡是王妃的家鄉。
西夷與楚國不同,祭祀先祖通常是在秋天的最後一個旬日,眼下正當時,王妃去掃墓也是應該。不過聽說她家中沒有什麼人,唯一的母親就葬在青山綠水之中,倒不必冒著天大的危險去王城附近的墓園了。
士兵們正暗自琢磨著,忽聞蹄聲奔踏碎如撞珠,抬頭看去,端木箏已經離開了崗哨,而楚鈞還站在原地,久久凝視著一個方向。
王爺竟不陪王妃一起去?
他們起初還很訝異,轉念一想又覺得十分正常——楚夷之戰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王爺日夜輾轉於戰場和軍營猶覺時間不夠,哪還會去管婦人家的閒事?況且堂堂三軍主帥去祭拜敵國的人也不像樣子,王爺治軍多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諸般猜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