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喏喏的應了。
嚴鶴臣舒了口氣,向他自己的居處走去。他原本就住在司禮監的西配殿,這些有頭有臉的權宦,大都在宮外頭有自己的居處,嚴鶴臣也有幾個宅子,可向來是空著,裡面連傢俱都沒有幾件。
反正裡裡外外都沒有人氣兒,還不如就宿在宮裡頭,還免得白日奔波。
往日熄著燈的西配殿,今日的燈光卻是煌煌的。宮裡頭的主子確實有的有徹夜點燈的習慣,可他向來沒這麼要求過,他淺淺地蹙著眉心,倏而瞧見一個纖細的影子投在窗欞上,連同她頭頂的宮花一起都描摹著細細的輪廓。
她微微探著身,好像正在用剪子剪油蠟的燈芯。
嚴鶴臣站在窗外的石板路上,靜靜地看著她的影子,看著她那雙纖纖的手指像上下紛飛的蝴蝶。
沒有人氣兒的住處,投出暖融融的光。身後傳來小黃門們正把宮燈掛起來。這日復一日都是紫禁城裡數見不鮮的事,可偏偏嚴鶴臣覺得和以往不大一樣。
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終於抬步走進了西配殿,明珠已經來了好一會,正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見他進來才起身行禮。
“你怎麼來了?”嚴鶴臣示意她坐下,而後在她對面也坐下,桌子上有六部送來的摺子,他拿了一本翻開看,嚴鶴臣看完了一本抬起頭,正和明珠對了個正著,二人四目相對。明珠垂下眼,白皙如細瓷般的面板在燈光下細嫩得恍若透明。
“嚴恪說晚上你身邊兒沒人,讓我過來瞧瞧。”桌上放著藥碗,還冒著熱氣兒,明珠用手背碰了碰碗沿,“我剛煎的,還熱著。”
嚴鶴臣又拿了本摺子:“先放著吧,一會兒喝。我這也沒有什麼事,嚴恪太小題大做了,你回去吧。”
明珠向來溫吞,不會忤逆他,可如今的膽子也是越發的大了,她抿了抿嘴,而後輕聲說:“摺子早點晚點也沒個所謂,先吃了藥也無妨。”
嚴鶴臣抬眼去看她,明珠瑩然著眼睛看向他。嚴鶴臣端起碗,一飲而盡,把碗放到一邊:“我喝完了,你回去吧。”
“我能不能再待會?”明珠細聲細氣地問。
真是越發膽子大了,原本見了他像是老鼠見了貓,怯生生的,總覺得她下一秒變要落下淚來,現在可好,敢太歲頭上動土,他說話也不算話了。
“你在這做什麼,也不得自在。”
“奴才那邊冷清,自己待著無聊,晚間起風的時候窗框拍得響,像是要把門吹壞似的,奴才膽子小,一個人待著怕極了。”
瞧瞧,好一個理直氣壯,她拿他這當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麼?司禮監千頭萬緒,事務冗雜,她一個小女郎上這來算什麼。
嚴鶴臣冷著眼又翻了一本摺子,喊了一句小順子,一個小黃門一溜煙地跑進來,嚴鶴臣也不抬頭,淡淡道:“倒一杯蜂蜜兌牛乳來。”
明珠抿著嘴,微微彎起嘴角。
室內的空氣一派寂靜,嚴鶴臣把自己手裡的摺子都看完,而後看了一眼明珠,她趴在離他不遠的翹頭案前睡熟了。
宮女們在進宮初期都好好學了學規矩,就連這臥姿都是用竹板打著學會的。宮女們不準仰臥,只許一個並著一個側臥著,仰臥的姿勢活像那四仰八叉的□□,若讓人看見便不像話了。
她就這般側著,手臂把臉上的肉都擠在一起,神色卻十分平靜安詳。就是這個眉目安靜的小女郎,母儀天下?嚴鶴臣都懷疑這八字是不是算錯了。
就這般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久,嚴鶴臣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手邊的桌案上放著一本書,他隨手拿來看,封皮上赫然寫著《山海經》三個字。
他翻了兩遍就丟到一邊,都是些無趣的閒書,也不曉得她看個什麼勁兒。
明珠醒來的時候,嚴鶴臣的位置上已經空了,嚴恪守在她身邊,明珠難得有幾分赧然,人家拜託了她在嚴鶴臣身邊照料,可她偏自個兒在這睡得香甜,真真兒是不像話。
嚴恪倒沒說什麼,臉上笑吟吟地:“麻煩了明珠姑娘,大人方才讓我在這等著,等姑娘醒了送你回去。”
明珠坐直了身子,不施粉黛的清水臉兒清澈得要滴出水來,她隨口問:“嚴大人是何時走的,我竟一點都不知道。”
這話讓嚴恪犯了難,他總不能告訴她,其實嚴大人一直坐在這屋裡頭,直到覺得她快醒了才走吧。嚴恪總覺得乾爹奇怪得很,若是真想對明珠姑娘上心,就該讓她瞧見,如今反倒自己躲出去了。
“走了好一會了,姑娘和我走吧。”明珠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