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
明珠指揮了幾個小宮女收拾東西,卻見跟在御前的一位小宮女,小跑著來到她身邊。明珠偏著頭問:“怎麼了?這樣急。”
小宮女是給皇上司寢的扶桑,一雙眼裡淚光盈盈,記得眼睛通紅:“明珠姐姐,出了了不得的事,你一定要幫我。”
明珠愣了一下,扶起她,也並不開口答應:“你先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扶桑幾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來:“皇上明日要穿的天子袞服不知道什麼時候劃了個口子,闔宮上下,姐姐的手最巧,還請姐姐救我。若是在這上頭出了岔子,只怕鄭姑姑要砍了我的腦袋。”
第38章
這樣的請求不得不說是不合理的; 御前的人出了岔子,掉腦袋也是他們的事,八竿子也打不上明珠; 可若是明珠自己插這一腳; 有什麼錯處,只怕是要連坐,掉腦袋都是輕的。
扶桑心裡也是不安,若是旁人也就算了,洗乾淨脖子等著就是了,偏偏是明珠,宮裡頭她的口碑最好,說她性子溫馴柔旎; 也不像旁的宮女等閒給人甩臉子,這才讓她覺得有一線生機。
天子一怒; 流血漂櫓,明珠沉默地聽著; 回過頭對其餘幾個小宮女道:“你們就留在這,不要四處亂跑,我晚點回來。”
就這般得救了,扶桑滿眼不可置信; 她猛地跪下; 連磕了幾個頭:“好姐姐; 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
明珠側身避過,然後去扶她:“我沒有十足十把握; 你帶我瞧瞧再說。”
她們的帳子都離得不遠,裡外裡幾分鐘的路,明珠進了帳子,就看見司寢的四個小宮女都紅著眼睛看著她。
明珠走上前,她們側身讓出一條路來,明珠一眼瞧見了那個鋪在床上的冕服,玄青色的錦緞,上面金線繡的團龍鱗鬣崢嶸,十足十的攝人,在衣袍的左面下襬處,像是被什麼利器劃了個口子。
明珠正反翻著看過,看向扶桑:“給我拿金線和蠶絲。”而後就坐在了床上,從針線奩裡頭拿出幾根針線來。
扶桑給她遞過來一個油燈明珠微微眯著眼睛,在袞袍的衣襬那裡飛針走線,室內只能聽見火燭爆燃的聲音,旁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這般過了兩個時辰,天徹底都黑透了,明珠停了針線,把衣袍展開,一條五爪金龍騰飛出雲,目光凜冽,竟根本看不出修補的痕跡。
四個人都愣住了,扶桑看著明珠,口中喃喃道:“莫不是遇上了菩薩?”幾個人都紅著眼睛,拉著明珠,疊聲叫了好幾遍好姐姐,眼睛紅通通的,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樣。
*
七月十五,中元節。
天邊旋出一點微藍的光,鄭容接過扶桑手裡的袞服,走進了最大的那頂營帳,她把衣服抖開,在衣服上頭掃過一遍。天子衣物需要加著幾百倍小心,要時刻摸著裡頭會不會藏一根針,一個刀片,她的手指比眼睛還要好用,鄭容微微眯著眼,手指停在了袞袍左側的衣襬上。
上頭金龍出雲,這龍的神韻,比袞服上的任何一處,都要逼真。她不動聲色,又把衣服掛在了架子上,聽著營帳裡頭的動靜,她揮了揮手,示意宮女們給皇帝更衣。
以明珠的身份是不能入皇陵的,不過是遠遠地,在皇陵外頭跪著等著。這不是什麼清閒事,一連要跪上幾個時辰。
明珠哪怕是跪著,眼睛也已經活泛著四處看,她也明白,來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無功而返的。只是心裡上覺得,哪怕過來一趟,也覺得心裡能寬慰幾分。
他們這樣戴罪的身份,只怕離得遠遠的,明珠心裡也明白,這一次怕是又要無功而返了。就這般到了傍晚,前頭的皇上和主子娘娘們輪番兒吃了點東西,可宮女們就要生生忍著捱餓了。
一直到了傍晚,明珠才剛碰了飯碗,還沒吃兩口,鄭容就來了,她冷著臉:“明珠,你到我這裡來一趟。”
其餘幾個宮女都抬起頭來,扶桑的手一瞬間攥緊了,她直愣愣地看著明珠,幾乎把手裡的碗打翻。
相比之下,反倒是明珠顯得從容得多了,她放下碗,溫吞著起身走到鄭容面前,鄭容的營帳離她們的都不算遠,明珠走進她的帳子,正瞧見那個搭在架子上的天子袞服。
“這是你的手筆,是嗎?”鄭容淡淡地問。
“是。”明珠也沒有隱瞞。
反倒是鄭容因為她的坦誠愣了一下,她微微眯著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明珠,這小女郎眉目平靜,舉手投足都是四平八穩的模樣,好像心裡沒有半分畏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