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時間越發的少了。
大廈將傾,他總想要找到一個方法為自己的孩子鋪路。盈盈燭火之下,他想了一會,提起了狼毫,在硃砂裡頭狠狠地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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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季堯與戴萬山沆瀣一氣,意圖染指大乾江山,罪無可恕……現革職抄家,收監大理寺……”
嚴鶴臣把摺子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看著送信的小黃門:“皇上為何要收回我的虎符。”
那小黃門笑得像彌勒佛:“這也是為了您好,如今您岳丈的事鬧得人心惶惶,您也該在這時候對皇上表一表衷心才是。”
嚴鶴臣嗯了聲:“您先去館驛休息,等我把手裡的事情收拾好,便把虎符雙手奉上。”
等那小黃門走出去,明珠才一步一步從屏風外面走出來,她眼裡含著淚意,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抓著嚴鶴臣的袖子:“我父親確實沽名釣譽,可他是個小膽子,這樣謀逆的大事,他斷然不敢做啊,有翡在宮裡做娘娘,他何必要給自己閨女沒臉呢……”明珠的情緒有幾分激動。
嚴鶴臣拉著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眸光裡浩瀚一片,過了不知多久,他緩緩抬起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又幾分狂熱:“晚晚,你樂不樂意跟著我,幹一票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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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萬山被押解到河間府的時候,心裡湧動著一股莫大的悲慼,成王敗寇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迎接他的,約麼是遊街示眾等等侮辱。
馬車行到河間府外,戴萬山沒料到停在他面前的是一頂轎子,站在外面的人是寧福,寧福給他打了個千:“奴才寧福,奉嚴大人之命,請徵西侯入府一敘。”
有時候,最打動人的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這個理人人都清楚,可還有一種,便是戴萬山已經做好準備為階下囚之際,卻被捧為上賓。
他坐著轎子一路搖搖晃晃地進了太守府,看到了嚴鶴臣,那個年齡比他兒子還小的嚴大人,坐在圈椅上靜靜地看著他。
“我有法子,可以讓您永享富貴,不知道侯爺願意不願意。”他清冷的一雙眼,藏著瀚海與波濤。
那一天,他和嚴鶴臣相談許久,他自負已久,看不上大乾王朝的皇帝和臣子,可嚴鶴臣卻讓他覺得分外不同。他神情在在,冷漠而不近人情,可言語間鞭辟入裡的見地讓人歎為觀止。
二人說話間,寧福從外面送了一道摺子進來,嚴鶴臣並不開啟,反而是遞到他面前:“活著時就苟且偷生,死了也不過被人笑一句寂寂無名小卒,這樣的活著和死了沒有區別。”
戴萬山看著嚴鶴臣,心裡的防線有所鬆動,嚴鶴臣是個太監,根本對他夠不成威脅,這道摺子上頭都是討伐他的話,只怕他也是走投無路了。
皇權富貴太過惑人,戴萬山微微一咬牙,問:“你如今有多少人馬?”
長夜漫漫,戴萬山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迎面碰見了明珠,他原本在河間府見到過她,明珠盈盈地給他福了一福,笑得溫婉:“侯爺慢走。”
戴萬山走過幾步,心裡還不斷回想著明珠方才的那個笑容,突然覺得心裡開始癢癢起來。
明珠走進屋的時候,嚴鶴臣正站在窗邊,他把明珠摟在懷裡,看著窗外依稀的月色:“晚晚,我在大理寺那邊留了眼線,不會讓你父親那麼難過的,你暫且寬心。”
明珠向來信他說話,輕輕嗯了一聲,而後抬起眼睛輕聲問:“如今當真退無可退了麼?”
“先是你父親,再到我的虎符,你可知這一個虎符上頭擔的是我的身家性命,我交了便是把自己的脖子洗乾淨送上去。”嚴鶴臣吻了吻明珠的眉心,“這回,當真是無路可走了。”
他的手輕輕貼在明珠的腹部:“這下,也沒人把咱們分開了。”
在明珠心裡,一等一動人的情話不是你儂我儂,而正是眼前嚴鶴臣說的那一句,什麼同享富貴,什麼舉案齊眉,那都是虛的。我喜歡你,就算生死也不能阻隔你我。
她握緊了嚴鶴臣的手,聲音雖然平靜,但是眼中卻藏著萬水千山:“你我夫妻同體,自然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頓了頓,突然又說:“孟承,有個東西我要給你看。”她說著,把自己的衣襬翻開,裡頭竟然縫著一塊布,明珠把那塊布料撕開,裡頭是一個牌子,上頭刻著一個五字。
嚴鶴臣接過,愣愣地瞧著,明珠輕聲說:“是太后給我的。”
這牌子在煌煌燈影下閃著微光,力逾千斤,嚴鶴臣看著看著,眼睛就熱了起來,他輕輕地抬起頭,看著北方紫禁城的方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