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最是曉得自個兒子的秉性,誰人也治不住,越像宋家大小姐那般嬌縱的,你越對他犟,他便越是看你心煩,恨不得躲得遠遠的。非得是個溫順水柔又帶點兒脾氣的,才能夠叫他放在身邊,當下便往心裡存了念想。
楚鄴見她婦人二個說個沒完,便彎腰抱起兒子:“時候不早,我去瞧瞧四弟。”
廢太子邪自進了冷宮,脾性便變得陰鬱寡歡、躁怒多疑,這宮裡旁的人誰也不敢去親近,唯獨他老三常去探望。皇帝倒難得不拘著,知道了也作不知道。
殷德妃便也不耽擱,道一句:“去吧,今兒晚膳就別回府了,爺兒倆就在我宮裡用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這幾天到家太晚,來不及寫到太子出線,於是明天見……見……哦ω
第112章 『伍』鹹安木香
沿御花園拐西二長街,過春花門直走到底,最西北角落一處雜草叢生的宮門,裡頭便是廢太子幽禁的鹹安宮。
春日的天氣,到了傍晚風就陰涼,這一條道子從前常有犯了錯的宮女奴才,被布套子蒙了頭,扛到這裡來受罰屈死,因此平素鮮少有人來往。
青灰石地磚泛著冷悄,楚恪從爹爹懷裡掙扎下來,小皂靴吧嗒著歪扭的韻律,攀上臺階拍門兒:“開開,開開,是我來了。”
“嚶嚶嗚~”手勁太小,敲了幾聲沒人聽見,倒是腳下的門縫裡亟不可待地摳起了動靜。
老太監去掉門閂,見是瑞賢王的小皇孫,便把道兒讓開。楚恪還沒挪腳,一隻長毛胖屁股的狗就擠著他的小袍子想出來。
“回來,嚕,嚕,麟子,快回來!”聽見院子裡小榛子喊話的聲音,似是扯住了它脖子上的軟套環,這才不情願地拱著楚恪縮回去。
“三王爺來了。”楚鄴抬腳進門,兩個看門老太監耷拉著滿臉的褶皺恭迎。楚鄴略對他們點點頭,問:“四弟呢?”
答在裡頭,他便徑自從甬道上走了進去。
一座二百年的老皇城,除卻有人住的宮門院落,其餘沒人住的都斑駁了牆漆、塵掩了窗欞。這鹹安宮從成…祖皇帝遷都起就建成了,早百多年一直是被廢的妃嬪住,不曉得死過多少香魂和稚子。那殿前臺階下的雜草,矮的齊腳踝,高的得有半人高,沒有人去拔,拔得還不如長得快。兩老太監只負責看門掃院子,終日面無表情。照顧抹桌子燒水熱藥的是一個姓沈的老嬤嬤,在浣衣局洗了十多年衣服,掌尚女官看她樸實安分,便給調了這輕省的差事。除卻平素幾不張口說話的小榛子,整個院裡沒一個年輕的奴才。
在楚鄒被廢鹹安宮的頭一年,皇帝盛怒未消,朝臣無論彈劾還是求情,一旦提起“廢太子邪”,皇帝的容色就頓地陰沉。聽說太子被廢當日在乾清宮裡言語激怒了皇帝,便是連康妃那樣體恤的人兒,偶爾試探地幫著楚鄒開脫幾句,皇帝亦冷麵不語,這宮裡後來就沒有人敢再提。
楚鄴是在兒子出生的第二日,進宮給父皇母妃報喜時,才斗膽逾越請探四弟一面。皇帝那當口心正悅,默了默,最後勉強算是同意了。
彼時楚鄒已幽禁了快一年,楚鄴去的時候正是五月端午前後,**的陽光炙烤著紫禁城金燦燦的簷頂。去到他的殿裡卻冷清幽暗,不聞絲毫動靜。聽小榛子後來說,那段時間楚鄒原是自棄了,愛他的母后死了,他幼小關心的皇兄和大皇姐也已安然成家,想要保護的弟弟因他造成重傷,父子親兄弟生分,他便把那性命也看得淡薄了。御膳房太監看臉下菜,送來的東西基本不能吃,他也不吃。十六歲的少年,被哮喘與咳嗽束絆著,整日整夜地躺在榻上不合眼,也不許任何人發出一點兒聲響,否則便陰鬱動怒。
楚鄴推開門,看見他橫條條地陳在那裡,一襲去了蟠龍繡紋的天青色圓領袍,勾勒出修長頎俊的單調身影。仍舊對萬物心存敏銳,聽見楚鄴的動靜便曉得來的不是一般人。鳳目被光線打得吃力睜開,容顏那般瘦削而蒼白。讓楚鄴想起他四歲爬炕頭跳殭屍的模樣,歲月在紫禁城裡已走得遙遠,卻又短暫得如同轉瞬即逝。小四弟啊。
楚鄴對他說:“我當爹了,是個帶把兒的小土豆,兜在懷裡哇哇地對我哭,我捏著他的小手都快要不知如何是好。改日帶進宮來給你瞧瞧,過二年他便能叫你四叔,想想真是奇妙。”
楚鄒聽著人聲,神情這才動了動,喑啞著嗓音:“恭喜你,王妃她還好嗎?”
楚鄴負著手站在殿前,聽了沒答話。他那年十七,一襲玄色皇子袍被風吹得有點涼。
楚鄒後又說:“我時常覺得唇上溼冷,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