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精衛所說之言的確是有道理,一邊是顏墨白,一邊是自家幼帝,兩方都是手心手背,何以抉擇?這精衛能言道出這些,想來自然也是受了顏墨白點撥才是,畢竟,也只有顏墨白那廝,才知她心底的軟肋是什麼,才知對她言道什麼話,才能徹底擊中她的心,從而讓她心有搖晃,舉棋不定。
與他相處了這麼久,竟還是不曾改變他算計她的習慣。只是即便他所做之事都是在為她好,但今日這事,她終還是覺得他做錯了。
便是離別,總得兩兩道別才是,此番這讓她在睡夢中就徹底離別,的確是,殘忍了些。
“請娘娘體諒皇上之意,以大局為重,速速上路。”
正這時,精衛們再度整齊劃一的祈求。
鳳瑤袖袍中的手全然緊握成拳,面色雲湧,複雜嘆息。
顏墨白總是找得到她的軟肋,也總是能將她算計得團團轉,便是到了此際,也仍是要強行按捺情緒,如他所願的歸得大旭,從而,讓他不必再為她的安危擔憂與分心,可孤注一擲的全然與大英拼鬥,也能讓她回得大旭,安穩的守著幼帝,守著大旭,再度過上稍稍平靜的日子。
不得不說,他如此之舉的確可惡,但她身上的責任與重擔,也更是可惡。
往日年幼,囂張跋扈,從不曾想過她姑蘇鳳瑤有朝一日會挑起大梁,成大旭的掌權公主,許是也有人說,國不成國,家不成家,守著還有何用,但她父皇與兄長皆為了大旭的安危而戰死,她姑蘇鳳瑤又如何能全然棄父皇與兄長用鮮血性命強行守護著的大旭於不顧,棄姑蘇一族列祖列宗用鮮血打下的江山於不顧,更有甚者,倘若當初不爭不守,惠妃與贏易定為大,那時候,她與自家幼帝毫無權勢支撐,普天之下,定遭惠妃毒手,毫無活頭,又或者,不守大旭,不在城牆上威司徒夙一把,大旭定國破,那時候,亂世之中,無家可歸,她與自家幼帝這等前朝餘孽,大盛之人定斬草除根,更無活頭。
是以,守國監國,不過是當初被逼無奈的趕鴨子上架罷了,只是自己也一直任勞任怨,強行努力的要做好一切,只可惜,要讓一個本是囂張跋扈之人突然成熟倒是尚可,但她終究在深山呆了幾年,脫離了宮闈與朝堂太久,脫離了人與人的爾虞我詐太久,是以,縱是受得世事磨難,但她終還是平常人,無法如神仙一般,能將諸事都妥當權衡,妥當控制。
以至於,如今陷入兩難,抉擇不定,縱是心有複雜,悲涼,緊張,甚至不詳,但她終還是,得以大局為重,回頭不得。而顏墨白那廝也恰巧是算準了這點,從而,才會大肆將她心中的軟肋利用,逼著她往前。
種種思緒,徹底在心頭炸開,一時之間,心情驟然急下,陰沉一片。
“走吧。”
待得半晌,她才低啞沉沉的出聲。
嗓音落下,放了車簾,則待挪身安穩在馬車內坐好,突然,便聞身後不遠,陡然有馬蹄聲由遠及近。
周遭沉寂,是以,襯得那馬蹄聲越發的突兀刺耳,奈何便是如此,周遭的精衛,卻無人挪步,亦或是無人抬腳朝那由遠及近的烈馬迎去,反倒是,四方都是一片平靜,彷彿在場的所有之人,皆在靜默低沉的任由那烈馬靠近。
鳳瑤瞳孔一緊,心底也陡然開始起伏,或緊或喜,奈何片刻,那馬蹄聲徹底停歇在她的車旁,而後,車外當即揚來了一道柔膩平緩的嗓音,“幸得柳襄策馬迅速,此際終是追上了長公主。”
這話入耳,瞬時,將心底那唯一一點翻騰而起的驚喜全然壓下。
她以為是顏墨白突然想通,欲策馬過來與她道別,奈何,終還是她多想了。
也是了,如今大周與大英敵對,局勢緊烈,顏墨白又如何能再度隨意的離開大周兵營。只是此番也的確不曾料到,柳襄會突然追來。
她神色微動,沉默片刻,隨即便按捺心神的抬手撩開了馬車簾子,待得目光朝外一落,便恰到好處的掃到了柳襄的臉,順勢之際,瞳孔也跟著抑制不住的猛顫,整顆心也開始揪了幾下。
“長公主莫要如此看著柳襄,柳襄此際面容受損,定是不好看的,等柳襄臉上的傷恢復了,長公主再看吧。”柳襄清楚凝見了鳳瑤那起伏陡顫的瞳孔,一時,面露黯然,當即自然而然的垂頭下來,隨即便勾唇一笑,平緩自若的出了聲。
鳳瑤心有起伏,一道道嘆息複雜之感再度在心頭蔓延開來。
也縱是柳襄此番弧度極大的低著頭,讓人略是看不見他的面容,但即便如此,方才那一眼,她便已然全數看清了的。柳襄的臉,橫梗了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