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著失去知覺的雙腿,韓鈺眸光一片灰暗,心裡更是痛苦難言——
之前在北鮮,在得知雙腿不能再站立行走時,他雖然傷心難過,卻從沒像現在這般痛苦絕望。
蘇流螢被關進牢房這幾日,韓鈺自責愧疚痛苦。他想,若是自己像個正常人那般能站起身子,那****就可以輕鬆的制服蘇詩語,護得蘇流螢周全,更不用她為了救自己,身陷囹圄……
想當年,他卻是北鮮最驍勇善戰的大皇子,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面對千軍萬馬都淡然於色,沒想到如今卻是連一個小小的女子都對付不得,也護不得自己想守護的人。
雙腿初初失去知覺的那段時間裡,不光他自己難過,一向最看重他的北鮮更是悲痛,重金召集了北鮮國最出名的大夫進皇子府為他診治,可卻無一人能讓他有雙腿恢復知覺……
韓鈺治腿的這一年時間裡,他吃盡苦頭,忍受著各種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可最後還是迴天乏力。
來大庸為質卻是他自己要來的,一為來找蘇流螢,二則是他雙腿被廢,卻也希望為北鮮再出一份力,主動擔下這份恥辱。三則是他不想再留在熟悉的環境看著四周悲憫的目光……
他的雙腿是為了所愛之人被廢,所以,他雖然痛心卻並不反悔,更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可直到這一次蘇詩語跑到驛館來行兇,一想到當時的兇險和他的無力,他不禁想,這次只是一個蘇詩語,若是下次換成更厲害殘暴的對手,他拿什麼來保護她?
所以,原本已放棄雙腿的韓鈺卻是讓長風開始在大庸蒐羅神醫,重新開始治腿……
抬眸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虛無,韓鈺灰暗的眸光閃起點點亮光,淡淡道:“只要有人敢治,不管是什麼苦,我都願意……”
中午,阿奴做了一桌子蘇流螢喜歡的菜品,主僕四人高興的吃了。
吃完飯後,蘇流螢幫阿奴收拾好桌子後,重新返回韓鈺的屋子,卻見他屋子的門關著,長風守在外面。
她正要推門進去,長風攔下她,道:“主子歇午覺了,姑娘這幾日也辛苦了,主子讓你回屋好好歇息。”
聞言,蘇流螢有微微的詫異,因為韓鈺並沒有歇午覺的習慣,不知今日怎麼突然開始睡午覺了。
回到自己屋子後,蘇流螢想著今早同寧妃商議的事,蹙眉細細思索著對策……
過了一個時辰,她估計著韓鈺應該醒來,起身朝他的屋子走去。
長風沒有守在門口了,蘇流螢正要推門進去,卻被裡面陌生的聲音怔住了。
“……殿下雙腿凍到壞死,沒有辦法再讓它恢復知覺,更沒有辦法再站立行走……”
一個蒼老凝重的陌生聲音傳進蘇流螢的耳朵裡。她明白過來,這是韓鈺請來看腿的大夫,而大夫的話卻是讓她心裡悲痛。
“……那可有法子讓我站起走路……無論什麼法子都行……”
韓鈺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沉重,聽得她心頭一顫。
“有卻是有的,可以為殿下為特殊材質配一副假肢……雖然不能像正常人那般奔跑跳躍,但簡單的行走還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麼?”
問話的卻是著急的長風。
“——若要配假肢,殿下這雙腿就不能……不能再留著了……”
大夫的聲音剛剛落下,長風已是急不可待道:“不行……殿下的雙腿不能截……”
“截了吧……既然無用,還留著它們做什麼?”
打斷長風的話,韓鈺堅決的話語讓蘇流螢心頭一痛,眼淚頃刻間洶湧而出。
不等她推門進去阻攔,長風已是急亂道:“主子不行啊,你傷口容易潰爛不易癒合,小小的一個劃傷都能爛上數月,若是截腿,到時傷口潰爛引發高熱,同樣會致人性命的……主子,請你三思……”
“找個藉口讓她離開一段時間……不要讓她知道了……”
再次打斷長風的話,韓鈺的聲音決絕不容一絲置疑。
眼淚滂沱而下,蘇流螢捂緊嘴巴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間內,心痛如絞……
等長風悄悄將那大夫送走後,蘇流螢洗盡臉上的淚痕再次來到韓鈺的房內。
彼時,韓鈺一身素白的衣裳靜靜的坐在窗前,面前放著一杯熱茶,氤氳的茶霧慢慢升騰,將他清俊的面容襯得越發的出塵如仙。
依著門口,蘇流螢怔怔看著他孤寡的身影,目光最後落在了他的雙腿上,心口窒痛,眼眶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