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二伯孃聽說咱們的里正大人又回來了,這一回還要接你走,她說里正大人那人心正,心善,天下難尋的好人,叫你千萬莫要錯過了。”
這一生好事非的婦人,只要腸子縫到了肚子裡,那怕起不來炕,那怕話也說不出來,好事非的心還是改不了。病人的耳朵更靈,她方才聽聞圓姐兒說了些關於張君的話,當然也知張君是來接如玉了。她心悔自己前些日子為了一幅金手鐲便害死了妯娌,此時無論身還是心皆善的不能再善,憶起在渭河縣縣城裡張君自陳家店子那幫人手裡救她出來時的樣子,一句句也是全是真心實意為如玉好的好話。
如玉當然也知道自己與張君的事全村只怕人人皆知,捏著魏氏的手握了又握,從懷中掏出自己換好的二十幾文錢來數給陳金道:“二伯拿這錢到鎮上,或者縣城裡替二伯孃尋個好郎中回來醫治醫治,咱們農村一個壯勞力難尋,沒了二伯孃,咱們一房人就更少了!”
陳金捏著一把子的錢如獲至寶,魏氏也伸長了脖子滿眼放出光彩。回到家推開院門,見換了一襲青衣的張君在她的西窗下站著。他仍還是當初那個人,可只要不穿當初那襲白衣,眉目間的溫潤也隨之抹去,目光中一股陰鬱沉沉的寒意,臉上時時帶著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直到目光投到她身上時,他才漸舒眉頭,眼角浮起兩抹桃花,仍不言,於五月的春光下就那麼看著她,眉目間似乎也有深情幾許。如玉叫他這一眼看的春心萌動。
她雙手緩緩自背後合著兩扇門,笑問道:“這就答應要與里正大人走了,可我竟不知道你當初想要娶我,其出發點與目的,究竟為何?”
張君道:“你喚我一聲欽澤,我便告訴你。”那是他的表字,夫妻之間,以表字相喚,可見他是將她放在與他相同等的位置上。
如玉從善如流,喚道:“欽澤!”
張君笑著應了一聲,走到院門上,吹了吹如玉額頭的亂髮。如玉心以為他或者要說出句甜言蜜語來,心有雀躍的往後仰靠著,便聽張君說道:“不過是緣份到了而已,既有婚書,你便是我的責任與義務。”
雖心頭也略有失望,但如玉卻也十分贊同張君這話。在婚姻中,責任與義務雖不及愛情美好,但卻比愛情堅韌。愛會因為年華的逝去與容貌的消減而逐漸褪色,但懂得責任與義務的男子,就如金滿堂一樣,那怕心裡再不喜髮妻,也會把她放到尊位,就算再愛妾,也不會因為愛而寵妾滅妻。
雖說如今終於有幾天安生日子過,但虎哥娘依舊是個潑婦,這村子裡死了老皮皮,仍還有那不知死活的男子們,萬一臊皮起來,她也不是對手。樹挪死,人挪活,跟著張君走是一個機會,無論最終能不能進永國府的門,只要出了這窮山村,能找一處小城安家,如玉自信自己都能謀到生路。
這天夜裡,圓姐兒總算撫平了受傷的小心肝兒,因聽聞張君帶著如玉次日一早就要走,與馮氏兩個商量得定,提刀剁了家裡那專愛啄人的大蘆花燉得滿滿一盆,端到如玉家來,要給張君和如玉餞行。
以張君的意思,至少要給陳氏族中打個招呼再走。但如玉卻不這麼想,一來,安實死後未過百日她便張羅再嫁,於禮不合。再者,連發財娘子跑了都無人追究,可見如今陳氏族中也亂。金滿堂雖說放了她,卻也只是在她安生呆在陳家村的前提下,若聽聞她要跟張君走,會不會再起波瀾。
次日一早才過五更,如玉與張君並安康三人牽馬出村,到柏香鎮與安康分別過之後一條大路便直奔渭河縣。不過一匹馬,好在如玉與張君都不是體重之人,馬倒也跑的十分輕躍。到了渭河縣縣城時天才初亮,張君打馬下了麥田,自齊腰的麥田中直接淌過,卻是將個渭河縣繞過,要轉著彎子走。
瓊樓遠遠在望,做為一家青樓,它修的比縣衙還要高,於藍天碧野下堂皇的如廟宇一般。如玉轉身瞧著張君將渭河縣遠遠撇在身後,心中忽而會意他怕是會撞見了送首飾那窯姐兒心裡尷尬,才要特此繞城而過。
如玉暗自撇嘴,心道新鮮了,前天夜裡信他說那首飾是打給自己的,才真叫鬼話。
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問道:“既經過渭河縣,你也不去看看你那瓊樓裡的相好就走?”
張君不敢進渭河縣,實在是怕萬一父親張登從信匣裡翻出他那封信來,而後派人來追,或者遣人送信到縣衙,計劃好的事情再起波折。但這些事情太過複雜,他也是計劃先哄好如玉,回京路上再慢慢跟她解釋。關於首飾的事情,他確實早忘了。經如玉一提才想起那值一千二百兩銀子的首飾尤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