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覺得身畔似有風絲擦過,側耳聽了片刻,卻只聽到許媽媽在外屋一聲清咳,遂又放寬心睡著了。
次日一早,果然五更不到周昭就來了。夏日的五更天已經大亮,周昭帶著四個小丫頭進門,還有兩個婆子,頓時淨面的淨面,梳頭的梳頭,不一陣兒功夫就將昨日那套正紅色的緞面褙子併紗擺紅裙替她穿上,再襯幾樣金玉首飾。周照仍將那串天珠親手替她環掛在脖子上,站遠打量了一番道:“你們在外倉促行婚禮,如今不是正日子,也只能這樣了。”
她話音才落,忽而簾子打起。周昭應聲回頭,如玉亦抬頭,便見張君仍還是昨日的衣服,一臉青青的胡茬,頭髮凌亂,人卻還精神,他顯然也有些意外,盯著如玉看了許久,眸子深而溫和,不進,也不退,就那麼站著。
梳頭的婆子輕笑一聲:“二公子怕是看新婦太漂亮,看呆了!”
張君確實是看呆了。他從陳家村初見到她,再到把她帶出村子,那怕是丟在西京一個月後重新回去,見到她換了身新衣時,也沒有過此刻一樣的震撼。
並不是容貌,除了容貌之外當還有別的東西,她叫一襲紅衣襯著,金玉滿頭,耳綴明珠,脖子上還掛著一串天珠,手上挎著深潭碧的環子。這最挑人的各種亮色相撞在一起,最俗氣的東西交混在一起,世間少有婦人可以駕馭。可飾在她身上,便是混然天成的雍容華貴。
氣質這種東西,似乎是天生的,骨子裡帶的。周昭是美人,清清落落的美人,所以一襲薄紗便如天人,可她也壓不住這又豔又正的紅,與滿頭琳琅的金玉。
張君緩緩退出屋子,在門上停了片刻,回頭道:“你們先去,我換件衣服就來。”
天已經放了亮,從昨日一清早那來時的路一路走到外院正堂,便是今日要見禮的地方。其實從昨天一早進家門,如玉沒想過能這樣輕鬆進國公府的大門。
外院正廳中此時還無人,肅朗齊整的大殿中堂為一幅蛟龍出海圖,兩邊仍是李陽冰的金文對聯,下面是紫檀木雙翹邊的大條案,案上居中一鼎,下面兩隻紫檀太師椅,再往前,便是一溜十六隻紫檀木交椅。這大廳裡空空蕩蕩,周昭肅面站在如玉身邊,如玉以為她或者是要提點自己些什麼,卻不想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環腹定定的站著。
兩府有幾位姑娘,但都還小,由婆子丫頭們跟著,遠遠站在後面。
終於四兒子張仕兩口子來了,再接著老夫人帶著隔壁一府區氏的妯娌楊氏,並膝下兩個女兒,一個兒媳婦也來了,過不得片刻,張登自己從後面冷著臉進了大廳,與老母親並肩坐了,拉著臉左右四顧,見唯有三子張誠與夫人區氏未至,拉著上臉不再說話。
未幾張君終於進來,他換了件白衽平素紋的正紅色直裰,襯的面嫩如玉,鋒眉星眸,鼻懸而唇毅,修挺如竹的身段,進得門來先遙拜過老祖母與父親,這才站到了張仕身邊。這府裡的弟兄四個,張震是世子,自幼跟著永國公張登殺伐在外,如玉在西京時聽得他的名號已是如雷貫耳。
除了張君,理當還有個庶子,再下來才是張仕。
張仕面圓,略有點女氣的喜相,人看著有些木訥,沒有張君這樣的好氣度。剩下的就是那個庶子張誠如玉還未見著。一堂的主僕屏息待著,在張登一聲重咳中區氏終於進了門,到中間兩溜交椅中那頭一把上坐下,臉上仍還拉著濃霜。
周昭示意如玉上前,自己也是親陪著,先到老夫人並張登面前敬過茶,再到區氏面前,區氏冷瞭如玉足足有一刻鐘,這才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丫頭把茶接了,卻是一樣東西都不打算賞給這新來的兒媳婦。再接下來到了隔壁府的楊氏時,周昭便親自提點叫法,也是要如玉把這些人都認下來。
門外忽而一聲清咳,清晨新升起的朝陽亦自門外灑進來,一個穿著寬袖廣身白衣,環束白玉腰圍的年輕男子自廳外走了進來。
如玉已經見過府中諸位長輩,正與平輩的妯娌們相見著,聽聲回頭,心中大叫一聲天殺的,那人哪是什麼秦越,他是這永國公府的庶子,張君的三弟張誠,張欽越。
這就難怪他無論聲音還是相貌,皆與張君有些說不出來的像意了。如玉穩穩站著,聽周昭提醒,才穩步走到圈椅後的空庭處,與蔡香晚站到了一處。
張誠站到對面,與張君並肩,只差一天出生的兄弟兩,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容貌,只是一個氣質清冷,一個溫潤如玉。一個略帶稜角有些滄桑,另一個卻是漂亮到勝殊世間的女子。此時再恍惚看,張君一臉凝肅,而張誠眉目溫和,倒叫如玉有些錯覺,那陳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