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一直也只有一隻眼睛是清明的,她那隻黛藍的眸子,是失明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背朝下就從房頂摔了下去。這樣的高度,她本來是可以平穩站地的,但不知為何,法訣已經捏在了手指上,她卻放棄了,阿狸心想著,也許摔一摔,自己就會變得更堅強吧……
她閉上眼睛,耳邊是呼呼風聲,只是,她並沒有落在堅硬冰涼的地面上,而是被一雙溫暖的大掌接在了懷中。
阿狸睜開眼,視野中是那張熟悉的俊美容顏,狹長的鳳眸,飛眉入鬢,但……他此時不該在王宮了麼?是出了什麼差錯麼?想到這,她慌忙問:“爹爹,你怎麼回來了?走馬燈,帝姬喜歡麼?”
傅汝玉把阿狸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見她沒受傷才回道:“謝謝小梨,她很喜歡。”
“那就好,”阿狸開心地跳下桌子,眸中水色一掃而無,似乎方才在屋頂上又哭又笑的小孩兒根本不是她,“爹爹,我有些玩累了,先回房睡覺了。”說完,笑眯眯地施禮,然後轉身向她黑乎乎的小屋子走去。
小手方觸到門扉,卻聽身後人長嘆了一聲,緩緩道:“小梨,為什麼不告訴我?”
小姑娘回頭,雙眼彎彎的,如銀月一般,“告訴爹爹什麼?”
傅汝玉走過來,蹲下身摸摸她毛茸茸的發頂,“今天也是你的生辰。”
小姑娘依然笑著,她不好意思地說:“爹爹,你都聽到了?”
傅汝玉湊近阿狸的小臉,故意嚇唬她道:“你這樣下去會被當成精神錯亂抓去醫館的,會被開膛破肚,開啟頭顱哦。”
“爹爹,”她低頭看著腳尖,嘴角帶著笑意,“我沒病,我只是……我只是有一小點兒,一小點兒的孤單。”
“小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不告訴我。”
“過一次生辰就老一歲,有什麼好過的,我不喜歡,而且,”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是輕快,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少女,只不過這個看似普通的小少女倏地抬起頭,斂起臉上的笑意,月牙一樣的笑眼不再,只是兩隻大大的眼睛,認真地盯著傅汝玉,她說,“而且,告訴爹爹,爹爹會留下來陪我麼?”
傅汝玉一愣,薄唇幾張幾闔,竟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是啊,就算她說了,他又會留下來陪她麼?
不會的。
不會。
他不會留下。
見他不說話,小姑娘咯咯一笑,臉上又恢復了天真的笑容,“爹爹你瞧,說不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無奈,“小梨,想要什麼禮物麼?爹爹買給你。”話一出口,傅汝玉也怔了怔,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自然地把眼前的小姑娘當作女兒了?
但他的討好顯然沒用,因為小姑娘搖了搖頭,“爹爹,你也問過帝姬她的生辰是哪天麼?你也問過她想要什麼禮物麼?”
九州四公子中最擅清談的傅汝玉再次被問住。
清談誤國,清談誤事……
元妍的生辰,自從第一次在赤月死鬥場見面之後,他就悄悄地打聽到了,至於生辰禮物,哪年不是早早就準備好了,他揣摩她的喜好,暗暗記在心中,九州十二國的寶物都險些被他搜刮了個遍。
沒錯。
如果在乎,是不需要問的,都在心裡。
傅汝玉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竟然被一個小孩兒說得啞口無言,還是兩次……
她真的是個小孩兒麼?
阿狸知道這個問題也同樣不會有回答,她轉身進屋,關門。
一扇晃盪的木門,隔住了兩個人。
一步之遙。
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
又過了幾日,國君千秋宴,傅汝玉本來不想帶女兒去的,但朝堂之上肅慎帝笑呵呵地特別囑咐他,“傅愛卿,記得帶你的千金一同來。傅愛卿這般和風霽月,風姿無雙的人物。女兒生得什麼模樣,朕和眾卿家都很好奇。且齊國的春山君也會前來祝賀,聽說他今年方滿十七,卻因有大才而被齊國國君封為大司空,傅愛卿的女兒將來若能嫁得春山君這般的人物,倒也是件美事。”
九州十二國,當前風頭正盛,炙手可熱的權貴便是以燕國傅汝玉為首的四公子。
鶴川君傅汝玉,平陵君金刻羽,北辰君師長亭,春山君季澄淵。
國君的話讓傅汝玉有些懵。
嫁人?把小